陳斌敢發(fā)誓,在自己對戰(zhàn)場,對自己第一槍的千萬種幻想里,絕對沒有如今這一幕。
第一個倒在自己槍下的不是什么兇神惡煞的敵軍士兵,也不是什么包著黑色頭巾的恐怖分子,而是一名女人!
不過在這一點上,克里斯或許比自己還要慘一點。因為他的第一槍,給了一個孩子...
這糟糕的體驗難免讓陳斌和克里斯的意志有些消沉。這是源自于長期教育下養(yǎng)成的價值觀上的沖突,對他們而言。
殺人,殺死一名兇神惡煞的敵人是他們應該做的工作,心里別說負罪感了,甚至都能興奮地在晚上回營區(qū)和戰(zhàn)友們吹噓一下自己那一槍的風采。
然而,女人和孩子...顯然有些打擊到了兩人的三觀...
不過面對這一問題,陳斌接受的速度就比克里斯要快得多。甚至在夜幕來臨時,陳斌還能反過來安慰克里斯。
“嘿,伙計。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殺他,那么他就會殺死陸戰(zhàn)隊士兵...你只是做了你應該做的事情!”
坐在床邊,陳斌難得沒有繼續(xù)翻動自己那本法語課本。對頭床鋪的比格斯也放下了手中的漫畫,將目光投向克里斯。
“陳說得對!克里斯,在這該死的地方,只有兩種人。不是女人和男人,而是自己人與敵人!與其想著是你殺了那個孩子,還不如換個角度想想,你今天的一槍,保護了十名陸戰(zhàn)隊士兵的生命!你是英雄!”
“媽的,我還真有點羨慕你們兩。這幾天我和羅爾帶著那幫馬潤搜樓,除了一些舍不得放棄住宅,要錢不要命的家伙外,連個開槍的機會都沒遇見!你們就已經(jīng)開過苞了...”
“好了好了,你們兩別說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道理我還是能明白的。我只是在保護陸戰(zhàn)隊罷了,這是我的工作,如果他不接過那枚手榴彈,我自然不會開槍...”
正如克里斯所說的那樣,作為一名三十多歲的正常中年人,情緒調(diào)節(jié)能力還是在線的。臉上浮現(xiàn)著微笑,似乎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只是克里斯的這番表現(xiàn)在陳斌看來,頗有些自我催眠的味道。
將向小男孩開槍的心理負罪感強行轉(zhuǎn)為保護士兵們的榮譽感。陳斌不好說這樣的舉措對不對,自己又不是心理醫(yī)生什么的,哪怕隱約感覺這樣做不太對,但陳斌也不好說什么。
可陳斌不想說話,不代表話題不會自己找上門來...
“說到孩子,陳似乎才是我們中年紀最小的吧?22歲,在加州也就是個大學剛畢業(yè)的孩子,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是中士了,還...陳,你沒事吧?我看你好像都沒有什么情緒變化?你該不會有什么暴力傾向吧?”
“你們一定是特么在開玩笑?!”
順手抄起床邊的臭襪子,對準一臉逗比樣的比格斯就扔了過去。
“我只是感覺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罷了。無論是女人,還是孩子,他們拿著武器攻擊我方士兵,就是我的目標。目標,明白嗎?”
“就是,我也不認識他們,我也不在乎我的目標到底是人是鬼,我只要知道,我射出的子彈能解決他們就可以了。就好像是打游戲?你要殺死哪幾個NPC敵人就能通關(guān),你殺死他們的時候,只會想著自己的任務還差幾個目標,你會覺得被你角色殺死的NPC可憐嗎?”
玩鬧歸玩鬧,陳斌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接著就照實說了出來。
“法克,你特么可真是個冷血的怪物!”
一場軍營版的夜間茶話會以比格斯回敬過來的臭襪子而宣告結(jié)束。比格斯口中的冷血,陳斌不敢茍同。
要論陳斌對自己的評價,或許...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更加貼切?
在自己十八歲,準確地說十七歲進入部隊以前,自己所做的一切幾乎都是為了自己的欲望。讀書時,逃課上網(wǎng)也好,熬夜看小說也罷,幾乎從未想過有一天,需要自己出人頭地,走出貧困的農(nóng)村老家,賺取更高的薪資從而改善家里的生活。
自己過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到進入部隊,在集體榮譽感的洗腦之下,陳斌才慢慢有所改變。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別說明知道這就是和自己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任務世界,哪怕是在現(xiàn)實世界里。
陳斌覺得自己碰到同樣的情況,也依舊會做出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的選擇。
反正,被殺死的人和自己也沒關(guān)系不是?反而自己殺了他們,還能獲得不少的好處。
和古代一樣,砍掉敵人的腦袋領(lǐng)賞錢是沒有了。但自己的戰(zhàn)績增加卻是實打?qū)嵉模@玩意讓自己升職加薪,不就等于變相領(lǐng)了賞錢嗎?!
至于這個任務世界里的升職加薪有什么作用,那就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學學語言,休假的時候出去可勁浪,可勁走曾經(jīng)想走的路,看自己曾經(jīng)想看的景...
干啥不好?
一夜無話,第二天的工作繼續(xù)。
陸戰(zhàn)一師的士兵們并沒有被昨天的襲擊嚇到,他們按照城市搜索隊形,有條不紊地繼續(xù)向著下一街區(qū)行進。
而陳斌也早早地帶著莫加羅部署在距離此前那個狙擊點八百米外的另一處建筑物樓頂。幾天的接觸配合下來,無論是兩人之間的配合,還是和其余狙擊小組之間的配合都愈發(fā)顯得熟門熟路了起來。
甚至靠在樓頂?shù)膰鷫叄恿_還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老式的按鍵游戲機津津有味地玩著。
“嘿,士兵!你是不是有點太放肆了?”
“勤務工作期間,當著長官的面玩游戲機,還不知道孝敬給長官先玩,你回...”
對這種只能玩玩俄羅斯方塊,了不起多個馬里奧或者魂斗羅的游戲機,陳斌還真提不起多少興趣。嘴里的喝罵更多是一種調(diào)侃式的玩笑,以及一些心理上的尋找平衡。
開玩笑嘛不是?!
老子堂堂海豹三隊的中士都在這苦逼地扒著望遠鏡警戒,你一個二等兵在自己邊上玩得不亦樂乎?不罵他兩句,嚇唬嚇唬這新兵蛋子,陳斌感覺自己虧得底褲都要當了...
然而還不等陳斌把話說完,一陣突兀的,完全沒由來的心悸感忽然涌上心頭。渾身的汗毛從腳到頭,似乎都在瞬間如針一般豎了起來...
身體也情不自禁地忽然一顫...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