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總是短暫而美好的。
也僅僅是一年時間,我從四灣被接回了那座小城。
從曠闊的天野到了嘈雜的街市。
四周的矮房與街道將我圍了起來,如同被蜘蛛網(wǎng)困住的蠅蟲。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母親在這一年回來了。
我想是放下不下我,亦或是對我的深入淵水思戀。
父親大人也沒有“在外奔波”,一家人團團圓圓的。
我記得當時有句經(jīng)典的臺詞是:“我家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醬油的香味倒是沒有被我聞到。
不過,堂屋的斜對面就是一個豆腐磨坊。
每當走近,總能聞到一陣豆香,來喚醒我肚中的饞蟲。
在看到我可憐巴巴的樣子時,母親總是笑著搖了搖頭,然后拿出家里的青瓷大碗和五塊錢給我。
開磨坊的是一個老頭,每次將錢遞給他時,他總是咧開嘴,露出那幾顆大黃牙,就一臉笑吟吟的看著我(可能是我小時候比較呆萌吧,哈哈哈)。
我被他看得內心發(fā)毛,烏黑的小眼睛又望了望磨坊深處,里面黑不溜秋的,這不由讓我想起了母親給我講的人販子的故事。
據(jù)說那些人販子就專門抓像我這個年紀的娃娃。
他們會把他抓去,打斷手腳,割掉舌頭和身上的五臟六腑拿去賣錢。
當時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光看母親的語氣之嚴厲,那就足以讓我害怕(從小膽子小)
老頭接過碗,掀開了蓋在木桶上的被子,用木舀子給我剃了起來。
我眨巴著眼睛,望著木桶內的豆腐腦,像是白玉,又像是鏡面,光滑無比。
我都看呆了,當時只是覺得好漂亮,并無多余的形容之詞。
或許是我的動作幅度太大,腳尖踮起,小腦袋恨不得伸進桶里去看。
這使得老頭注意力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瞪不要緊,只是向我斜眼一瞥,就把我嚇得飛跑回去找媽。
那眼淚汪汪不止,跟不要錢似的和鼻涕抹混合著滴落在地上。
這引得父親看見哈哈大笑。
我有些埋怨,埋怨父親在這時候還想著嘲笑我。
母親則有些無奈,總不能因為這沒頭沒尾的事情去和人家扯皮吧。
不過,老頭卻找上門來。
只見他一手端著裝滿豆腐腦的瓷碗,一手提著一塊豆腐。
他說他是是來賠罪的。
其實,這只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父母并沒有放在心上。
見老頭親自上面,還一副賠罪的樣子。
連忙不敢受老頭的那所謂的“賠罪”。
這哪是賠罪,受了眼前比自己父母年歲還要大的老人的這份禮,按他們的話來說,這是在罵他們。
父母準備挽留老頭吃飯,卻被連忙拒絕了。
這便沒有強行挽留,只是老頭走的時候瞄了瞄躲在房間里的我,露出了招牌式的大黃牙。
可能是當時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對著我笑,這是覺得他像橫(方言讀hun)爹爹(四灣的一位老人)那樣讓人感覺兇神惡煞。
母親取出一個調羹,從柜中舀出兩勺精細白糖,均勻的鋪在豆腐腦的上面,遞交給我。
有著豆腐腦的buff加成,我立馬止住了哭聲。
小手將嘴巴一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吃了起來。
鋪滿白糖的豆花被一勺勺送入嘴中,配合著甘甜的汁水在口中彌漫,沁人心脾。
但不知為何,其中卻帶有一點淡淡的異味。
后來我才明白,那是一縷淡淡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