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世子府。
曹昂坐在庭院中聽著身邊董白的匯報,眼中時不時閃過一抹思索之色:
“你是說如今這江東會由孫策之子孫紹繼位了?他才幾歲?難道不是應該由孫權為主嗎?”
董白搖了搖頭:
“聽說這是孫策和周瑜兩人在最后商議的出來的結果。”
“況且孫紹雖然年幼,但卻已有其父孫策之風,好武善戰(zhàn),據說如今還刻意拜了周瑜為師,有他從旁輔佐,來日必然也是一方霸主?!?p> 曹昂笑了笑:
“話雖如此,可這天下格局變化之快,恐怕并不會給他這位‘霸主’太多的時間成長?!?p> 董白會心一笑,沒有開口。
曹昂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對了,晚上的中元燈會準備的如何?”
董白點了點頭:
“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邀請了朝中文武百官,但具體能到多少,就看他們各自的借口了?!?p> 曹昂搖了搖頭,抿嘴淡笑著說道:
“都是老狐貍?!?p> “罷了,反正我們現在也是敏感時期,既然各位大人害怕來日得罪袁紹,忙著‘明哲保身’,那我們也沒必要步步緊逼了,更何況這場燈會本來也就不是為他們準備的?!?p> 聞言,董白笑吟吟的說道:
“說實話,奴婢跟隨世子這么久,可還從未見過世子對哪位女子如此上心?!?p> 曹昂也不否認,輕笑一聲:
“這些日子以來玲綺一直忙著訓練虎豹騎,而春華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既然一會兒有燈會,那就通知她們一起去吧,也熱鬧熱鬧?!?p> 董白點了點頭:
“奴婢早就命人請過了,春華夫人一口就應了下來;呂姑娘眼下還在校場,但相信傍晚也能趕回來?!?p> 曹昂眼中閃過一抹思索之色:
“說到校場,如今的虎豹騎訓練雖然初見成效,但畢竟八百人制還不成規(guī)模,遠遠不夠啊?!?p>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官渡之戰(zhàn)的爆發(fā)是在建安五年,也就是明年,但眼下虎豹騎尚未成型,大軍也還遠在徐州,要從數十萬人中挑兵、練兵,恐怕短短一年時間根本不夠。
想到這,曹昂不禁扶額,一陣頭疼。
見他如此,董白心有靈犀的走到曹昂身后,用手指輕按著他的太陽穴,舒緩著他的神經。
感受著腦袋上玉指的力度,曹昂眉頭這才緩緩疏減了幾分,閉上眼緩緩說道:
“聽聞冀州袁紹自詡麾下有四大謀士?”
董白點了點頭,乖巧的說道:
“田豐、逢紀、許攸、審配?!?p> 曹昂神色平靜的又問道:
“四人中堅持主戰(zhàn)的都有誰?”
董白答道:
“田豐主張休養(yǎng)生息,逢紀和許攸立場不明,所以主戰(zhàn)的唯審配一人耳?!?p> 曹昂睜開了眼睛,輕聲道:
“我記得令君曾對這四人有過評價,田豐剛而犯上,逢紀果而自用,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今日看來,倒是有些意思?!?p> “罷了,既然想盡可能的將戰(zhàn)爭往后拖一拖,那就只能從審配入手了?!?p> 不知曹昂心中如何盤算的董白只能小心的提醒道:
“世子,如今袁紹占領九州之四,若是戰(zhàn)況拖得越久,給他們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恐怕情況越對我們不利啊?!?p> 曹昂輕笑一聲:
“這個我自然知道,但眼下虎豹騎錘煉出來還需要時間,只有等到虎豹騎,我們才真正的有機會與袁紹一戰(zhàn)。”
董白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
反正自家世子算無遺策,相信也不會在這些大事上出問題。
曹昂幽嘆一聲:
“不過在此之前,也確實不能讓袁紹這老小子安心的休養(yǎng)生息?!?p> “既然審配主戰(zhàn),那就派人去游說逢紀和許攸。”
“許攸‘貪而不治’,便私下許以重利;逢紀‘果而自用’,那就暗自激化他與田豐的矛盾。”
“至于最后‘剛而犯上’的田豐……那就先將他立成袁氏朝堂上的公敵再說,哼,我就不信,以他的性格和才華,偌大的袁氏朝堂,就沒有一個善妒之人?!?p> 說到最后,曹昂的聲音不自覺的冷了下來。
董白抿嘴,輕笑著點了點頭。
曹昂回過神來,頭也不回的拍了拍董白的手掌,示意她可以停手了。
董白心領神會,主動后退一步,雙手疊放在小腹,盡顯儀態(tài)大方。
曹昂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中元燈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先去叫香香和春華一起,我去霸府調派些人手,防止今晚熱鬧的燈會有人趁機混水摸魚?!?p> “諾?!?p> 董白躬身行禮,緩緩退去。
曹昂拿起桌上的青釭劍重新佩在腰上,大步的向府外走去。
此刻天色已經近在黃昏,雖然尚未完全黑夜,但時至中元,大街上卻已然熱鬧了起來,已經隱約有蓮花燈的叫喊聲響起。
曹昂步行走在大街上,目光隨意的掃在那些燈花之上,雖未用手進行挑揀,但目光如矩顯然已經排除了一些劣質品,還在巡察著。
這時,面前一道淡漠的女聲傳入了他的耳畔:
“你是打算挑一件燈送人嗎?”
曹昂顯然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回過頭來,卻只見呂玲綺不知何時牽著赤兔來到了他的身前。
曹昂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但嘴上還是老老實實的說著:
“今天中元節(jié),香香的大哥又在不久前……她不能回去,當然只能用中元節(jié)來祭奠一下了?!?p> 呂玲綺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
話音落罷的曹昂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抬頭看向呂玲綺:
“對了,你需不需要一個?”
呂玲綺愣了一下,沉默許久后搖了搖頭:
“今天有些累了,我就先回府了?!?p> 說著,呂玲綺便全然不顧身后曹昂的呼喊,牽著赤兔往世子府方向而去。
看著呂玲綺離去的背影,曹昂又將視線轉到了手邊小販攤上的花燈,出錢要了三盞。
……
當夜色完全降臨的那一刻,整個許都內河先后燃起了朵朵河燈,從高樓俯瞰,宛若片片盛開的蓮花,規(guī)模很是宏大。
站在河邊的曹昂將早就買好的兩盞河燈遞給了身邊的面紗少女,將手輕放在她的腦袋上。
孫尚香接過河燈,并沒有立即放入水中,而是捧在掌心,像是在訴說著自己的思念一般。
片刻后,兩盞河燈點燃,被輕輕的放入水中。
看著遠遠離去的河燈,孫尚香貝齒輕咬紅唇,美眸中水霧朦朧。
父親、大哥,香香在這里過的很好,你們不用擔心。
香香……很想你們。
……
世子府內。
一向不飲酒的呂玲綺今日竟然破戒般的拿起了酒壺,坐在庭湖邊大口的吞咽著。
那貼著臉頰緩緩落下的,不知是灑下的酒液還是淚珠。
直到飲罷,看著那飄在庭湖上被曹昂遣人送回來的花燈,呂玲綺笑了起來,只不過那笑的比哭的還難看,啞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