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背上的老翁,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中釣竿三尺三寸三分長,腰間掛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竹簍,不仔細看就以為老翁腰間是掛了一個碗。
別看這根釣竿短小,但對于老翁來說正合適。眼前這老頭身形干瘦如猴,他身下的這頭驢約有六尺高,而這老翁的身高還不到兩尺,還沒有驢腿高。
那名素衣姑娘的那柄油紙傘就掛在老翁的魚鉤上,這么一比較,老翁還比油紙傘要矮上一些。
老翁本就生得是又瘦又小,尤其他還是盤腿坐在驢背上,以初雪之日的下雪量,他被雪蓋住一點也不奇怪,沒被大風刮走才讓人奇怪。
為何兩位姑娘斷定老翁是一個漁夫,而不是一個釣客,這是因為老翁身上散發(fā)著一種淡淡的魚腥味,別看腥味不重,但絕對是那種經年累月形成的氣味,并且老翁身上還帶有大海的氣息。
而且他系著竹簍的腰帶,不仔細看就像是一根繩子,但仔細看這其實一張漁網,被老翁擰成繩子的模樣,用它代替了腰帶。
老翁從驢背上跳了下來,在濕滑的橋上還栽楞了兩下,在兩位姑娘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邁著小碎步走上前來。
“兩位姑娘,這柄油紙傘還請拿好,今兒個風大雪急,要不是老頭手疾眼快,說不得就讓這玩意悶在雪地里?!?p> “老人家,此傘確為小女子之物,適才猛然刮起一陣烈風,小女子一時不查,失了這柄油紙傘,若是不慎磕碰到了老人家,小女子在此賠罪了?!?p> “這倒也不必,別看老頭我年紀大,身子骨硬著呢,既然這傘確實是姑娘的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老翁說罷微微挺身,將油紙傘遞了過去。
“小女子在此謝過老丈?!?p> 那素衣姑娘也屈身探手捧起油紙傘,這兩人一人抬頭,一人低頭,正好四目相對,這白衣女子又是一陣驚訝。
只見這老翁皮膚黝黑,面似老猿,壽眉飄擺,兩縷白灰色的胡子沿著法令紋的溝壑低垂胸前,而最奇特的就屬老翁的這對眼睛。
他的這對招子在整張臉上占了大半,倒也不是眼睛有多大,而是上眼瞼和下眼瞼還有眼袋都鼓脹突出,擠得眼睛就剩下一道縫隙,乍一看好似金魚的一對大眼炮,細一看就像是兩顆水球之上落了兩根眉毛。
“姑娘真是表里如一,心里想什么都放在臉上了,姑娘見慣了龜魚蝦蟹,怎么見到我這張七分像猿猴,三分像魚的臉反而感覺驚訝呢?”
聞得此言,這名素衣姑娘也反應過來,知道自己的表現(xiàn)頗為失禮,俏臉一紅,面容含羞。
但是,她隨即悚然一驚,這老翁后半句明顯是意有所指,更是點破了自己的跟腳,正欲再次開口詢問,卻見老翁不知何時已經爬回到驢背上,倒騎著黑驢遠去了。
“姑娘,老頭好心提醒,一入紅塵,諸般算計纏身,不如早日打道回府為妙,以兩位姑娘之姿容,便已能引起風波,若是還要四處游歷,至少戴個面紗才好。前面還有人要請老頭吃飯,我就不再叨擾兩位,告辭了。”
這黑驢行動如風,聲音未落,就已然消失不見。
“姐姐,這個怪老頭究竟是什么來路,居然能夠一眼看破你我的底細?!?p> “妹妹不得無禮,這位老前輩身負龍氣,想來是認得咱們的師承,才好心提醒,咱們姐妹初出茅廬,確有很多不足之處。況且,你我有師命在身,還是快些完成任務,速速返回黑白潭,以免節(jié)外生枝?!?p> “霓兒都聽姐姐的,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喬裝打扮一番,剛才那名書生看了咱們一眼就變成那種模樣,要是真到了城鎮(zhèn)之中說不得又要出什么禍事?!?p> “那咱們姐妹就如此……,霓兒你覺得如何。”
“奴家都依著姐姐?!?p> 說罷,兩位姑娘就尋了一處僻靜的所在,開始施法變幻。
再說回騎驢的老翁,這老翁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變幻之后的白西陸,現(xiàn)在乾坤寶衣的自我修復已經達到了臨界狀態(tài),為了不再給其增加負荷,他就并未動用寶衣附加的胎化易形神通。
而是全然使用以幻世之道作為變化的根基,自己掌控的道理自然要在別處的神通之上,所以他所變化的形貌非但沒有破綻,反而是更為精妙。
幻世之道經各代帝子修改完善,其中記錄了海量的觀察數(shù)據,他之變化若有不足,幻世之道自會自行補足,就連一些習慣和下意識的小動作也都能根據變化的形象自動適應,還附帶了大量的知識儲備,用以應對各種問題。
不過也正是由于幻世之道過于真實,若是沒有足夠的心性和算力,很容易就會被同化,成為幻世之道的一部分,但是白西陸剛好兩項指標都在及格線之上。
他只需以虛實變化的手段運使幻世之道,堅持個一年半載還不是問題。而剛才那兩名女子說他身上帶有龍氣,其實就是因為虛實變化的緣故,將別處的氣息誤以為是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她們所感應到的龍氣,其實是來自他坐下這頭毛驢,這頭毛驢就是他從都武司借來的坐騎,名叫萬里獨行特,又稱春龍,都武司的人說這是御獸堂最新的培育的龍種。
若是全力奔行,它能日行十萬里,夜走八萬里。而且萬里獨行特乃是海陸空三棲,他騎上這頭黑驢之后,試跑了幾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之處。
但是他離開都武司,騎著春龍在風雪中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他就發(fā)現(xiàn)這憨貨忒意地疲懶。
一日夜能行十八萬里是不假,前提是它得全力奔行,這廝是走一步搖三搖,進五步退兩步,而且還是頭倔驢,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不過最終還是在雙方的友好協(xié)商和親密互動之下達成了共識,他對這頭倔驢說:“你今天要是不在三個時辰內趕到龍口鎮(zhèn),我就拿你做火燒”。
黑驢不知道什么是火燒,但是以他甲等下品的實力自然不接受白西陸的威脅,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三下五除二就將這頭倔驢打了個半死,然后又將它治好,再將它打成重傷,如此反復一個時辰,它就被收拾卑服的。
“你現(xiàn)在還剩下兩個時辰?!?p> 這一回,這頭萬里獨行特才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全力奔行,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