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事,大抵會讓周宗主印象深刻了。”
街角,蒼無江蘇源二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蒼公子,若你遭遇此事,當如何處理?”
蘇源突然好奇問道。
“我?”蒼無江輕笑一聲,“此事若我處理。以律法審問,當眾處刑,百姓自可接受?!?p> “不過這也只是仗著身份之便,算不得什么好法子?!?p> “我若為周宗主的話……強勢鎮(zhèn)壓不可取,低聲下氣不可為……最好的,還真是就此受著?!?p> 蒼無江搖頭道,“頭磕出去了,心里的懼,也就消下去了。”
“若拉著他們一起磕呢。”蘇源目光閃動,笑問道。
“嗯?”
蒼無江啞然失笑。
這個答案沒有什么意義。
——
咣當合上大門。
靠在大門上,周宸默不作聲。
他能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那一聲聲磕頭,沒有什么節(jié)奏,你磕完了,他磕。
咚咚咚。
雜亂無章,吵得人心煩。
這種愚昧行為,瘋狂沖擊著他的大腦。
臉色越發(fā)陰沉,周宸回想起宗門剛開的那天。
云津城民眾們得知消息,蜂擁而至。
一片接連一片,將街道圍得水泄不通。
當時他憑借擴音石,本以為需要一番勸說,沒想到剛剛出聲,所有人十分配合,轉(zhuǎn)身就離開。
更有甚當場下跪,朝列祖列宗磕頭。
當時未細想,此時看來,這是一種病態(tài)的奴性。
幾乎根植在了骨子里的奴性。
仙家的話,就是天。
仙人本身,是天上天。
就算親人死在仙人手里,也得向仙人陪笑臉。
仙人向我磕頭?怎么能受得起??!
必須要磕回去!
哪怕當時我僅僅圍觀,處于邊緣位置,看見了,也要磕回去!
正因為無法反抗,才會深深絕望。
咚!咚!
門外,還在不斷磕頭。
周宸沉默良久。
他自嘲一笑。
被仙宗發(fā)現(xiàn),這是早有預(yù)料的事情。
直接打過來,這點倒是出乎預(yù)料。
所謂修士實力……比預(yù)料的要低了一些。
作為一名修士,外派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梁海怎么說至少也得修煉了個幾年,十幾年吧?
那日伍凡自稱金丹,沒感覺有多強,大概率是騙自己的。
不然今天這梁海不得奔著元嬰老怪去了?
周宸暗自思索。
咚!咚!
身后不斷磕頭聲又將他思緒打亂。
“糟心,太糟心了?!?p> 周宸皺起眉。
好一會,他表情才漸漸平靜。
身后聲音減小,變成窸窸窣窣的聲音。
大概是磕完了。
沓、沓。
腳步聲靠近。
“怎么樣?”魏朝雨步履款款,輕聲問道。
“悲哀,卑賤?!?p> “卑賤?”
和預(yù)料中的答案不一樣,周宸的做法也和預(yù)料中的不一樣。
魏朝雨有些意外,開口道,“昨日見你暴脾氣,我本以為你會氣的拔劍而起,令他們不準跪?!?p> 我那哪里是暴脾氣。
周宸苦笑一聲。
“我早該明白的,當時卻沒有想到。”
“他們害怕。是啊,普通老百姓,仙人向我磕頭?我根本不配?!?p> “我一個小老百姓,面對仙人老爺……”
“確實,他們非常怕?!蔽撼陮Υ艘阉究找姂T,笑了笑道,“怎么,是不是后悔按著那人磕頭了?自己那樣子幫他們,最后反倒給自己添堵。”
“不。”周宸向前走去,“無關(guān)其他,隨手幾十條人命。該磕,必須磕?!?p> “爹娘,兄弟姐妹,被誅。誅殺者當眾下跪,受跪者反而覺得自己受不起?!?p> “甚至因為恐懼,上百人啊,聚集著,妄想磕回來從而懺悔?!?p> “自己的親人死了,誰心里沒有怒,誰心里沒有火?!?p> “最后還是來到我宗門面前下跪……你說,這算不算弱者的悲哀?”
來到水井旁邊,舀上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然后從頭上淋下。
嘩啦啦幾下之后,清涼的水流將心中情緒澆下去幾絲。
“多少讓我有些煩躁?!?p> “愚蠢,愚昧,不敢有一絲異樣心思?!?p> “力量差距懸殊,一名修士站著不動,哪怕凡人用刀子捅,都沒辦法讓修士流一滴血。”
“反抗不了,只能小心求生。”
“平日無事,一旦牽扯到修士,這種遠超過自身階級的存在,心中萬般情緒也要打碎了往肚子里咽?!?p> 看著自言自語的周宸,魏朝雨眨巴眼睛。
這兩天時間,面前這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悄然發(fā)生改變。
“你不會想改變他們吧?”她挑挑眉,問道。
周宸眼皮輕抬,看了她一眼。
忽而自嘲一笑。
“改變?能改變一人,能改變整個大玄?”
“壓在他們身上的不是千斤擔(dān),是萬重山?!?p> “我誰啊,那么大能耐?!?p> “剪了腦袋上的辮子,還有心里的辮子,我一俗人,干不來?!?p> “一幫愚民……這種閑事,誰再愛管誰管?!?p> 周宸仰頭喝下一瓢水。
隨手扔掉。
木瓢在水中打了個幌,蕩起層層漣漪。
“關(guān)我屁事。”
魚粥不撲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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