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王就先多謝你了。”李景言輕勾嘴角,笑容如同朝陽般明媚。他心里清楚,他的第一個小小的目的,就這樣輕輕松松的實現(xiàn)了。
窗外的天空中又突然炸開幾朵煙花,耀眼的光彩讓整個屋子都亮了一瞬。溫月之看著李景言的側(cè)臉,問道:“王爺,恕屬下直言,今日王爺為何回來的這么晚,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倒也沒什么大事?!崩罹把宰藨B(tài)優(yōu)雅,小口小口的將一盤餃子慢慢吃完,慵懶的往椅子上靠了靠,薄唇輕啟:“本王的這個皇兄,疑心之深重,本王很早之前就領(lǐng)略過了。最近,京城里有些百姓不知怎么的,編排了一些本王的傳奇事跡出來,一個個說的有模有樣的。估計是有些好事的大臣聽了一耳朵,就跑去給皇上吹風(fēng)了。”
溫月之心下了然。南康朝的皇帝李懷璟,本是先帝的嫡長子,按道理應(yīng)該是先帝最有可能的繼承人。但不知為何,先帝在世時卻遲遲沒有選立太子,甚至在纏綿病榻,不久于世時也只字不提立儲之事。儲君之位空懸,朝堂動蕩,幾方勢力按捺不住,各自開始在暗中謀劃,都想讓自己所擁護(hù)的那一位登上皇帝寶座。當(dāng)時的幾位皇子中,除了身為嫡長子的李懷璟,較為年長的就只有三皇子李景言和五皇子李長青。然而李長青不學(xué)無術(shù),只愛聽?wèi)蜷e逛的脾性人盡皆知,因此支持李景言繼位的呼聲漸高。但就在兩方勢力僵持不下之時,年僅十六歲的李景言卻突然自請去邊城戍守,再直白不過的放棄了皇儲之爭。李懷璟登上皇位之后,就以各種借口明里暗里誅殺了不少曾支持李景言的大臣,甚至連有的大臣家中的老弱婦幼都未能幸免。因著這一樁事,盡管李景言當(dāng)時自請去了漠城戍守三年,此后又常年在外征戰(zhàn),為南康鞠躬盡瘁,建立了不少功勛,但皇帝心里始終都有一個疑影兒。這次李景言回京,雖然掛著一個大將軍的名號,但實際上并無多少權(quán)力,國家的政務(wù)要事壓根就不能沾手半分,隔三差五的去上兩次朝,也說不上什么話?;实蹍s還偏偏仰賴他的軍功,一面處處對他加以轄制,一面又指望他為南康多打幾次勝仗。溫月之這樣想著,說道:“皇上之意,是想讓王爺只做一把稱手的武器。王爺是想做大事的人,但若不能獲取君心,以后恐怕會有不少的絆子?!?p> 李景言訝異的挑挑眉,坐直了身子,饒有興味的看著她:“你倒是看的透徹。不過,你倒是給本王說說,本王想要成什么大事?”
“天下之主?!?p> 見她說的如此平心靜氣,李景言哼笑一聲:“你妄自揣測的本事倒是不錯。如此狂悖之言,若是被旁人聽了去,那可是殺頭的死罪?!?p> “屬下不覺得這是狂悖之言?!睖卦轮荒樒届o,說的坦然:“這天下,本就應(yīng)該是王爺?shù)奶煜隆!?p> 李景言嘴邊的笑意更深,他贊許的看著她,說道:“月之,深得我心。”
他張張嘴,還想說些什么,門外卻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一個年輕的男聲同時傳來:“王爺,是我?!?p> 溫月之側(cè)耳聽了聽,說道:“是祝溪大人?!边B忙過去將門打開,門外的祝溪依舊是平日里嚴(yán)肅持重的模樣,見是她來開門,倒也不意外,沖她點了點頭,便朝李景言走去。見李景言案上還有盤未吃完的餃子,祝溪臉上難得的浮現(xiàn)出一點笑容,說話也不那么生硬了:“是屬下無心了,還沒向王爺問聲新年好?!?p> 李景言含笑道:“你說這話便是見外了。有什么事坐下再說吧?!?p> 祝溪斂去笑容,自己擇了一把椅子坐下,慢慢說道:“王爺,盛鴻將軍,差不多明日就能抵達(dá)京城了?!?p> 李景言點點頭,道:“還是皇上逼得緊?!?p> “王爺,盛鴻當(dāng)年從一開始就是站在皇上那邊的,這么多年來一直深得皇上重用,論戰(zhàn)功,他與您不分上下,但他身后的畢竟是皇上?!弊O宰映练€(wěn),說到這里卻微微加重了語氣:“王爺剛回來不久,皇上就急著召盛鴻回京,說是為了讓肱股之臣能一家團(tuán)圓,好好的過個年,但個中緣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真的就疑心王爺至此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到底也是人之常情?!崩罹把韵胫虑?,食指開始一下一下的輕輕叩著桌面,微弱的聲響在深夜里聽起來有些沉重。
“但事已至此,咱們要想……”祝溪停頓了一下,知道屋內(nèi)其余兩人心里都有數(shù),便接著道:“王爺與盛鴻早年便生有嫌隙,如今王爺在朝中空有名號,并無大權(quán),皇上又對王爺頗為忌憚,情形實在不利。王爺,咱們……”
李景言知道他要說什么,不置可否的一笑,說道:“身處險境,困上加困未嘗不是沖破危局的一個契機(jī)。先好好留心吧?!?p> “王爺自己有所考量,我們也就放心了?!弊O酒饋頉_李景言抱一抱拳,“時候不早了,屬下就先回去了。”
“祝大人,我送送你?!崩罹把渣c了點頭,溫月之見祝溪拔腿就走,連忙跟上,將他一路送出去。離王府門口停著一輛馬車,一個車夫在旁邊提著燈籠,安安靜靜的等待著。祝溪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溫月之,說道:“就送到這兒吧,你也該回去了?!?p> 溫月之點點頭:“祝大人路上小心?!?p> 祝溪微微頷首,說道:“記得,無論什么時候,都要好好的護(hù)著王爺?!?p> “屬下知道,斷不會忘?!睖卦轮p聲說道:“請大人放心。”
夜色深重,祝溪的馬車漸漸地走遠(yuǎn),濃縮成一個模糊的黑點。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吹在臉上如同刀割般的疼痛,頭頂上的紅燈籠也被吹的亂晃起來。溫月之頂著風(fēng),在門口站了一會,煙花爆竹聲已經(jīng)停歇,巨大夜幕籠罩的京城,永遠(yuǎn)都是那樣的美好而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