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忘憂奇域
刑天恍然如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他小心翼翼在花間行走,生怕驚擾帶有靈性的花兒。腳下的土地,為透明的晶石,腳蹬踩上去,咯吱咯吱,象在冰面行走。
花叢漸漸稀疏,一條綠色的石橋,宛若碧綠的天虹,橫跨河谷。
河谷對岸,一道粉紅的城墻,蜿蜒盤旋。對比石盤冀的城墻,氣勢更加雄偉、壯觀。
刑天屏住呼吸,只覺心跳奔突出來。他激動地邁開雙腿,走到橋頭。
正打算過橋,木棍捯飭的聲音,再度響起。順聲下望,汨汨流淌的河面,輕煙繚繞。岸邊,很多人在洗滌衣服。人們有說有笑,不時用木棍捶打石塊上的衣服。
“弦妹幾人會不會在這里?”
他扭轉(zhuǎn)身,沿著一條小路,走到河邊,離人群不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河水蒸發(fā)的水汽,潤香撲鼻。令人神清氣爽。帶香味的河!他脫口而出,獵奇心驅(qū)使,他脫下獸皮腳蹬,赤足淌進水中。
河水暖如初夏。清澈的河底,五彩斑斕的石子,清晰可見。一條條散發(fā)螢光的纖魚,來回游蕩。
魚兒觸碰他的腳,象嗅到美味,圍著雙腿,歡快的旋轉(zhuǎn)。纖魚越聚越多,熒光浮出水面,層層疊疊,如同海浪。
忽然,一尾黑亮的魚鰭,劃破水面,它沖開魚群,闖出一條水道,直撲刑天。
刑天不知如何應(yīng)對,愣神之際,左手被人逮住,瞬間被人拉上岸。
他感激扭頭,望著拉出險境的人。
對方是個女孩:長披黑發(fā),眉如彎月,秀挺的鼻子上,長著一星米粒大的紅痘。豐滿的嘴唇,潔齒微露。熟悉的臉朧,象極鄰家小妹珂兒。
珂兒生來無雙臂,爹媽早亡。和阿公相依為命。因為雙臂缺失,沒少受人白眼與嘲笑。為了她的事,刑天時常挺身而出,跟欺負她的頑主們打架。
八歲那年,珂兒的阿公也因病去世。水葬阿公后,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依稀往事,他忍不住仔細打量。她身著藍光透亮的軟甲,伸展的雙臂,潔白無瑕。沒有一絲殘缺的痕跡。
女孩也注視著他。眼里流露出來的亮光,有驚有喜。
“是青云哥哥嗎?”她顫抖嘴唇,試探地問。
“你真的是珂兒?你的手…”刑天喜極而泣。見她不住點頭承認,他牽起她的雙手,難以置信的查看。
“青云哥哥,不用看了,這里是奇肱?!辩鎯和殿┎贿h處的人群,恰巧看見一雙雙好奇的目光。她羞澀地縮回雙手,臉色潮紅。低下頭輕聲說:“榮源阿公說你來這里,還不相信。走,跟我去奇肱城?!?p> 珂兒在前面帶路,兩人走上綠石橋。橋體為整塊綠石,光滑的橋面,不時有人工打磨的痕跡。烈山繩結(jié)記載,華胥苞棲氏,善于搭橋造舟,精諳水上之術(shù)。不知什么原因,苞棲氏幾千族人,一夜消失。這成了華胥氏的第一大謎團。并把這件奇事結(jié)繩記載,代代相傳。
他追上珂兒,仍不相信她那完整的雙臂。他不好意思細問,只好繞開話題,輕問“珂兒,你如何來到北黎?”
“北黎?”珂兒一愣,追問:“北黎為何地?”
“奇肱之域不是北黎嗎?”
“奇肱就是奇肱,與北黎何干?”珂兒笑了,眼中笑出了淚花。
她斜指頭頂,粉日照射暗淡處,嘴唇一努:“榮源阿公說,我來自…”
珂兒本想說出墜身奇肱的經(jīng)歷。城洞急行出來一群人,他們走上橋頭,很快來到兩人身旁。
珂兒急忙踮起腳,用手捂住刑天的眼睛。小聲說:“異顯來了,切莫窺視!”
好奇心上頭,他豈會聽從珂兒的話,他反而扯開她的手,大膽凝視來人。
這群人一色的透亮黃軟甲。領(lǐng)頭者身材高大,方型臉上,無須無皺。凈白的肌膚,散發(fā)著毫光。
刑天不懼的神態(tài),且?guī)е翎?,令他略有不快?p> 他沉下方臉,頭顱竟象轅輪一樣,飛快旋轉(zhuǎn)。
如此異人,刑天嚇得不輕。他駭然地望著珂兒。
“異顯,他是榮源阿公的客人,休要賣弄奇肱術(shù)?!辩鎯汉瘸馔?,也伸展雙臂,雙手象蚺蛇,纏繞在異顯的腰間,他碩大的身子,足足被珂兒環(huán)繞七八圈。
異顯動彈不得??粗閭儼l(fā)出轟笑,他羞得無地自容。方臉尷尬擠出求饒聲:“珂兒姊姊,異顯認錯了。”
“錯在哪兒?”異顯滑稽的嘴臉,把珂兒逗笑了,她得理不饒人,高聲道:“說,錯在哪兒?”
“珂兒,算了,異顯也是無心之錯!”刑天求情。
“青云哥哥,這事可不能慣著。旋頭嚇人,不止一兩次?!?p> “我不該…”異顯剛要認錯,猛然想起正事,只得急忙道:“響水河的赤鮫又來了,異顯奉冒別之令,前去獵殺。”
“原來這般,好了,珂兒暫且饒你。”聞聽赤鮫,珂兒面色凝重,急忙松開手,彈回手臂。
異顯獲得自由,感激地望了望刑天,和同伴匆匆離開橋面。
卻說牧力幾個人,稀里糊涂落在一棵通體發(fā)亮的樹上。樹干高不可攀,如擎天一柱。樹冠枝繁葉茂,葉片寬肥。晶體呈深綠的葉面,能容納幾人。
放眼下望,山川晶瑩,河流汨淌。蜿蜒的紅墻內(nèi),行人如織。一派熱鬧景象。
“天啊,這是奇肱嗎?”幾個人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弦衛(wèi)快樂旋轉(zhuǎn)身姿,如此美景,若是刑天哥哥在此,該有多好。
榮源從樹洞現(xiàn)身。瞇縫額頭的三眼。他那標(biāo)志性獨臂,變成了雙臂。
幾人驚咋之余,只聽榮源道:“刑天即將到來,你等隨我下去。”
榮源朝樹洞揮手一擺,做出請進的手勢。
進入樹洞,大伙看到另一個勝景??諘绲亩锤?,樹壁鑲嵌著照明珠?,撦x交錯,亮如白晝。
順著木質(zhì)階級往下走,一個時辰后,出洞炫目,左右出現(xiàn)兩頭異獸。
異獸分別為藍、黃兩色。它們頭頂公鹿似的犄角,紅眼如兔。無毛的身子,卻長著柔軟的皮甲。長長的身體下,四條堅硬的腳蹄,象牛蹄一般。
看見弦衛(wèi)近身,異獸昂首長嘯,吼聲如雷,著實嚇人。
牧力見狀,挺身上前,把弦衛(wèi)緊緊護在背后。月明也察覺危險,把莊英摟著懷里。
“榮源阿公,此為何物?”牧力輕問。
“此獸名喚夔牛,吼如雷鳴,貌似兇惡,實則溫順?!睒s源笑著說:“快快坐上去,帶你等遨游一番?!?p> 幾人半信半疑,交織眼神。
“唉,榮源豈會坑害你等?!睒s源三眼暗垂,明顯不悅。
他飛身躍上藍色夔牛背,擺手莊英月明,待兩人坐上他的騎駕,他輕拍夔背。
夔牛的藍甲,象翅膀一樣張開,它四腳離地,腳蹬收藏腹中,大鳥一般飛翔。
牧力狂喜,他扶著弦衛(wèi),坐上黃色夔牛背,自己躍上去,也騰駕升空。
俯視秀麗的山川異域,護擁矢志心愛的人,聞著她身上散發(fā)的體香,他不住勁拍牛背,遠離榮源等人,他多想時間靜止,停駐兩人呆在一起的美好時刻。
不知不覺,夔牛飛抵紅日,遮住粉紅的光線。
“牧力,休要上去,快回來!”榮源發(fā)覺不妙,大聲阻止,拼命追趕上來。
牧力根本聽不到榮源的聲音,他只想把眼前相守的情景,保持得更久一些。
離太陽更近了,兩只大鳥,長長的翼展,飛下紅日,直奔牧力弦衛(wèi)而來。
兩只大鳥分別為赤色、青色。它倆抵近牧力,攔住黃夔牛的去路。
赤鳥、青鳥在半空中直立身子,展現(xiàn)它的真實面容。
他倆有著著人的面孔、靈活的四肢。所不同的是,背上長著鳥翼。精瘦的臉上,一對透亮的眼睛,冷竣地盯著他倆。牧力、弦衛(wèi)同時一驚,這不是人們口口相傳的翼人嗎?
“爾等為何人?竟敢飛天凌日!”赤鳥翼人首先說話,用語流利易懂,是純正的侯剛語。
倉頡侯剛氏,在華胥部落,負責(zé)結(jié)繩、創(chuàng)造語言,很受尊崇!沒想到,連翼人也傳承他們的語言。
“赤蛹子,爾等為方外之客!敬請寬宏!”榮源及時趕到。他在牛背拱拱手,努力求情。
“凌日乃大錯,你還是懇求冒別吧!”赤蛹子眼睛一瞪,拔出背后的一尾赤羽,扔給榮源。
榮源哪敢拒收,揮手抓住鳥羽,小心藏于葛腰布袋。
赤蛹子、青蛹子轉(zhuǎn)身離開,飛向粉日,轉(zhuǎn)眼不見蹤影。
“阿公……”赤蛹子的態(tài)度,孤傲嚴厲,眾人不知所措。
“你等不必擔(dān)心,我來向冒別求情便是。”榮源驅(qū)牛向下,兩頭牛穩(wěn)穩(wěn)落在紅墻城頭。
刑天和珂兒進入城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
這里的人,大多穿著或藍或黃的軟甲短裾。跟河邊漿洗衣服的人,略有不同。他們的臉,呈方形。也是兩眼細小,額頭三眼圓睜。雖然長得與榮源阿公類似,但他們的四肢,沒有一個殘缺者。不知奇肱之域,因何得名。
正思量,珂兒拉著他,來到一處堆滿軟甲裾的攤點。她挑選一件深藍色短裾軟甲,在他身上不停比劃。
“青云哥,這件夔牛軟甲,挺適合你!”
“珂兒,算了,我來得匆忙,沒有物品交換。”刑天連連擺手。
呵呵呵……刑天窘迫的神情,把珂兒逗樂了。她斜他一眼,從腰袋掏出一枚黑點白紋的貝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