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既往不咎
悅江樓徹夜不眠卻留不住離人的腳步,天色還未亮,街上的行人很少,只帶著心腹小廝的孟庭晚很快就出現(xiàn)在街上,行色匆匆,不?;仡^。
溫晚意趴在欄桿上急切地探頭看下去,聽見身后兄長的聲音“我已經(jīng)給他傳過口信,他知道你會在悅江樓上?!?p> 她滿心期待他能夠抬頭看一眼,可都快走過了,他還是一直低著頭。溫晚意的心漸漸地沉了下來,眼淚根本停不下來,輕輕搖頭?!安粫?,他不會這么對我的。”
“你還不明白嗎?在他眼里你根本沒有地位重要?!睖仳U嘆了一聲,為她披上斗篷。
她本就瘦弱的身子經(jīng)過這兩天變得更加纖瘦,瘦得手腕一捏就碎。
“為什么!他到底為什么這么對我!”溫晚意終于扛不住痛哭出聲,趴在哥哥懷里哭得幾乎要喘不上氣。
遠處已經(jīng)快要走出悅江樓范圍的孟庭晚忽然停下腳步看了過來,因為距離太遠只能隱隱約約看見樓上兩個靠得很近的身影,猶豫再三后深深鞠了一躬走得毫不留戀。
差點哭斷氣的溫晚意看見他行的這個禮后更加停不下來,悲痛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直哭到天色漸漸明亮,樓下的人都多了起來才終于止了哭聲。
“別哭了,傷身。”
好不容易才從悲傷中清醒的溫晚意脫下鐲子狠狠往墻角一摔,玉鐲瞬間碎成好幾塊。
溫騏微微皺眉,將她扶到屋里坐好?!巴怂桑愕娜兆舆€長著呢?!?p> “爹說的事情我應(yīng)下了?!彼ㄖ蹨I道,聲音沙啞,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
“別沖動,爹那邊我會看著辦得?!?p> 她苦笑著搖頭“我不去還有誰能去?我知道他為什么叫我去明德,如今也該是我報答他的時候了?!?p> “別胡說八道,不需要你用一輩子去報答?!睖仳U呵斥道“家里的事我會看著辦,不用你操心。”
“大哥,你還想瞞我嗎?”她嘆息道“別人不知道,不代表我也不知道,家里只不過是看起來風(fēng)光罷了,實際上全是空架子。要不然你怎么會娶大嫂呢?!?p> 溫騏按著她的肩膀“我會想辦法的,你別擔(dān)心?!?p> “但凡還有法子爹就不會讓我去明德,明德可不是那么好進的,千方百計的把我送進去,可不是為了讓我念書的?!彼猿耙恍?,摸著空蕩蕩的手腕回想起前一段時間的沉淪,輕輕搖頭,她沒有資格任性。
“你如果真的放不下,我會找爹商量,天無絕人之路?!?p> “我不去,難道讓囡囡去嗎?”她反問道,果然看見溫騏沉默,低聲道“我們都心知肚明,囡囡擔(dān)不起這樣的事情?!?p> 若不是家里出了大事以溫展文的性子又怎么會和江湖人士牽扯不清,他恨不得早一點洗干凈身份好將溫馳送入仕途。
溫騏忽然發(fā)現(xiàn)那個曾經(jīng)跟在自己身后學(xué)著看賬本的小女孩長大了,已經(jīng)能夠為自己分擔(dān)肩上的擔(dān)子,又欣慰又難過?!拔也粫屇慵藿o你不喜歡的人?!?p>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這些事如果不是我來做,還有誰能?”她緊緊握住哥哥的手,將自己的下半輩子都交托出去?!爸灰獪丶也坏刮揖筒粫惺??!?p> “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同意?!辈寥パ蹨I的溫晚意又是那個泰然自若的溫家大小姐,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殘骸,將自己的少女心事通通埋葬在這個飄著微雨的清晨。
若是老天有靈就該好好的下一場大雨,讓這沉悶的人間也能得一瞬暢快。
“我實在不懂他到底有什么好,可既然你喜歡,就當作他很好吧?!?p> “我知道他其實并沒有那么好,可我偏偏就看上了他,我也沒有辦法。”她輕輕靠在哥哥的肩上,小聲地說自己的心事,過了今天這一切都將成為不能說的禁忌,就讓她最后一次沉淪在這個美好的夢境中。
孟庭晚別的地方或許并不出眾,可在體察女孩子心事這件事上可算得上一等一的翹楚,不必你開口就能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她并非不知道他過往的那些風(fēng)流韻事,卻依然被他的溫柔體貼所俘虜。
總不會有人不喜歡別人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偏偏對那些愚鈍不堪教而不聽的人心動吧?
她這一遭心動雖然可惜卻情有可原,往后小心甄別也就是了。雖受了些傷好歹沒有人財兩失。
溫晚意細細回憶起過去忽然發(fā)覺其實他們之間并沒有太多往事,那些似有若無的曖昧,私下往來的小東西都已經(jīng)一并消散,連同那個被她敲碎的玉鐲,再也不見痕跡。
院中的火盆燒得熱烈,除了守在火盆便的侍書院中再不見一個人。溫騏覺得有些奇怪,還沒等他問侍書就已經(jīng)瞧見他,行禮道“小姐在后頭下棋,說是大少爺來了只管去后頭找她就是?!?p> 屋后紫藤花架下擺著一局棋,溫晚意手里拿著一本古舊的棋譜看得入迷,不知道什么時候手邊多了一杯熱茶?!疤鞖鉄嵊浀枚嗪人?,你屋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溫晚意慎重地落下一子?!翱驮耗沁呉舜驋?,不單是我這里,連囡囡那里的人都被大嫂叫走了?!?p> “你不知道大嫂最近在忙什么嗎?”這才抬頭的溫晚意恰好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按笊┦莻€好人,你不該這樣冷落她?!?p> 除了在鋪子里的時間,整天在湯館里待著,雖說大嫂家里不說,未必沒有怨言。溫晚意端起茶杯道“聽說大嫂家里來信了,不知道說了什么讓她很不高興。”
還能說什么,還不是讓她抓緊生孩子的事,溫騏已經(jīng)看過信,卻并不愿意和妹妹商量這些事,轉(zhuǎn)而說起別的事情。
“顧家這次來勢在必得,還帶了個兒子隨行,說不定還有結(jié)親的意思?!笨伤麄兗依镏挥袃蓚€女孩,九華山路途遙遠不管是哪一個都讓人不舍。
溫晚意思索片刻道“這兩年生意不好做,雖然有囡囡找來的土貨支撐了一段時間,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有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過兩天家里要設(shè)宴,請一些生意上的朋友來看戲,到時候你留心看著究竟是誰暗地里挖墻角。”說起這個他就覺得頭疼,自從上次下雨淹了倉庫之后鋪子里的工人就換得很勤快,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么。
“我倒想起來一件事,書院里的小姐們常說榮昌齋的文房做得極好,不知道是不是撬了咱們家的貨源,你倒可以從這上頭想一想。”溫晚意提醒道。
說起貨源溫騏道“建康那邊的土貨已經(jīng)賣得差不多了,終究是小東西,也不知囡囡怎么找到的,雖說暫時貼補了一些,可還沒到收成的時候,青黃不接才最要命?!?p> “今年運氣不好,這兩天去廟里拜一拜,也算去去晦氣。正好囡囡回來還沒去還愿,就一起去了吧?!睖赝硪馊詢烧Z就定下行程,立刻命人去通知溫夫人等人,自然沒有不應(yīng)的。
秦氏聽了淡淡一笑“告訴大小姐我身子不適就不去了?!?p> 侍書道“大小姐說了請大少夫人務(wù)必要去,那里的觀音十分靈驗?!?p> “知道了?!鼻厥系吐晳?yīng)了,關(guān)了門卻輕嘆一聲,觀音恐怕不會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