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能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還真是有些僥幸。
且不說若沒有“回溯”的靈光乍現(xiàn)盧楓能不能發(fā)現(xiàn)廚房的異樣,就是打開廚房地板下的機關(guān)都是純靠運氣。
他仔細觀察過密道的入口,只有大約四十厘米見方,剛好能夠容納一個成年人進入,而封住入口的蓋板十分講究。
那塊蓋板竟然厚達三十厘米,最底層是木板,上面則是沙子、隔音用的泡沫和石膏,最上面鋪上了與廚房地板一致的瓷磚,在與地面的接縫處還包了一圈防水的橡膠。
這樣一來,不僅從外面完全看不出地下密室的入口,而且既輕且厚的蓋板可以提供足夠的支撐,踩在上面不會發(fā)出空心的悶響,也不會因為接縫滲水而暴露地下密室的存在。
除此之外,封住入口的蓋板以一支纖細的金屬操縱桿與燃氣灶上的開關(guān)相連,原理與保險柜的門鎖類似,只有將開關(guān)扭到正確的角度,蓋板才會自動塌下,露出密道的入口。
若不是氣惱的那一巴掌恰好打開了松動的連接桿,恐怕他就算在這里住上個三年五載都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密室的存在。
盧楓一邊暗道著僥幸,一邊順著密道里的梯子慢慢朝更深處爬去。
其實這樣的密道并不算奇特,樸科長家是建在老城區(qū)里的,戰(zhàn)爭年代一些人為了躲避空襲常常會在自家住宅下挖些防空洞,樸科長家的這條密道就很像這一類的設施。
不過盧楓之前曾辦過一些案子,但凡在犯罪嫌疑人家里發(fā)現(xiàn)密道的,無一不能從中發(fā)現(xiàn)觸目驚心的犯罪事實。
樸科長家的密道究竟會通向哪里?
里面會藏著尸體?還是面容姣好的少女?
像是職業(yè)病一般,亂七八糟的猜測瞬間沖上心頭,讓盧楓的血液逐漸開始沸騰起來。
密道并不長,僅僅只有兩三米深,不到十秒鐘盧楓便下到了底,一間沉睡在地下的密室頓時出現(xiàn)在盧楓面前。
“吧嗒”一聲,盧楓按下墻壁上的開關(guān),密室頂部的燈泡立刻亮了起來,將整間密室照得通透。
“樸科長為了這間密室還真是花了心血啊?!?p> 盧楓望著電燈開關(guān)旁的線路,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不禁由衷地感嘆了一句。
整間密室大約二十多平米,四四方方,如同一個小房間,電燈所用的電路是單獨存在的,由一個大功率蓄電池和一個小型柴油發(fā)電機組成,完全不會因為外接電線而暴露。
樸科長恐怕是把能想到的細節(jié)都做了處理,為的就是讓這間密室絕對保密。
借著不算明亮的燈光,盧楓好好打量起這間密室,臉色漸漸變得精彩起來。
原本盧楓以為密室里可能會藏著尸體一類的犯罪證據(jù),最不濟也應該關(guān)著幾個用來泄欲的美女,卻沒想到這里似乎是個審訊區(qū)。
二十多平米的密室里只有兩張椅子,其中一張是很普通的木椅,而另一張焊死在墻上的鐵椅子則是個“老虎凳”。
那張椅子的四角和靠背上都有固定手、腳和腰部的皮帶,一旦將人綁在椅子上,就算是相撲選手的瘋狂掙扎都無濟于事。
除此之外,密室的墻角擺著火盆、木炭,以及讓人難以入睡的高強度探照燈,墻上掛滿了烙鐵、皮鞭以及連盧楓都叫不出名字的各式猙獰刑具,比警局的裝備還要專業(yè)得多。
密室的地板和墻壁上到處都是暗紅色的斑斑血跡,有些地方能明顯看出被鮮血覆蓋了好幾層的痕跡,如同電影里特務們迫害愛國人士的地獄,看得盧楓心驚肉跳,頭皮發(fā)麻。
“這里發(fā)生過不少故事啊,為了破案已經(jīng)無所不用其極了嗎……”
盧楓用指頭輕輕刮了刮“老虎凳”上的一片暗紅色痕跡,湊到鼻子邊聞了聞。
那痕跡顯然是血跡,不知道已經(jīng)存在了多久,又來回覆蓋了多少次,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變成了頑固污漬,再也無法清洗干凈。
可以想見,那些被樸科長帶到這里“喝茶”的家伙們,下場必定不會很幸福。
看著眼前的一幕,盧楓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作為一名刑警,樸科長的手段早已超出了伸張正義的范疇,但他為了給自己哥哥翻案,以及追求真相的極致努力卻又令盧楓動容。
盧楓心情復雜地繞著“審訊室”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被掛在墻上的一本審訊記錄吸引了注意。
這本記錄與警察廳的正規(guī)審訊記錄幾乎一模一樣,不僅書寫格式和記錄方法完全相同,甚至就連記錄本本身都是警察廳的原版,若是丟到警察廳的檔案里根本分辨不出來。
盧楓緩緩坐在“老虎凳”上仔細翻查著審訊記錄,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樸科長通常會現(xiàn)將被害人迷暈,然后帶到這個私人審訊室進行殘忍折磨,并且對每一位被帶來審訊的人都進行了詳盡的記錄。
然而除了那些掌握案件線索的嫌疑人外,樸科長的審訊名單上竟然還有多達十幾位線人!
想來也是,樸科長除了頂著一個毫無實權(quán)的特調(diào)科長的名義,可以說得上是無權(quán)無勢,想要將那些線人收歸己用,也只能采取恐嚇、威脅甚至是人生傷害的手段了。
盧楓想起樸科長平日里那張波瀾不驚的老臉,心中忽然充滿了矛盾。
一位底層警察想要追尋心中的真相實屬不易,樸科長能背地里這樣經(jīng)營十幾年實在值得欽佩,可是在追尋真相的過程中,他也不知不覺地墜入了罪惡的深淵,實在是可悲可嘆。
“咦?”
盧楓忽然在審訊記錄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南昌?。?p> 記錄顯示,南昌俊三個月前偷窺崔議員家被樸科長發(fā)現(xiàn),于是樸科長便用此事威脅南昌俊成為自己監(jiān)視崔家的線人。
可是南昌俊十分油滑,假意答應樸科長之后選擇了逃離首爾,卻不想樸科長早有意料,將他抓到了這里進行了一翻痛苦折磨。
后面的事情盧楓都知道了,南昌俊開始被樸科長利用,但這家伙顯然和樸科長不是一條心,昨晚對盧楓提起樸科長即試探,又存著趁機擺脫控制的心思。
“嘶……”
盧楓忍不住撇了撇嘴,南昌俊的復雜又一次刷新了盧楓的認知,讓昨晚的他顯得更加愚蠢。
然而盧楓可不是初來乍到的菜鳥,他的臉皮早已經(jīng)奇厚無比,短暫的羞愧之后便立刻“巧妙”地繞開了自我檢討這個環(huán)節(jié),思索起線索帶來的方向。
“這么看來,樸科長與南昌俊的交集便有了合理解釋,他作為兇手和警方內(nèi)鬼的嫌疑進一步下降,那么內(nèi)鬼會是誰呢?”
正想著,盧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突兀的危機感,好像有什么人正躲在背后偷偷窺視著自己。
他心中一震,豁然回頭,同手右手迅速拔出腰間的手槍朝背后指去。
“嗯?”
盧楓身后是一面混凝土墻,似乎并沒有什么人,但是盧楓卻在墻角發(fā)現(xiàn)了一絲異樣。
他瞇著眼睛走到墻角蹲下,然后伸出手輕輕撫摸起墻壁,片刻之后臉上閃過一絲訝色。
原來墻角附近竟然有一道小門,小門的位置處于視線死角,表面又覆蓋了一層水泥,與周圍的墻體顏色完全一致,再加上密室里燈光昏暗,盧楓之前竟然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
“密室之中還藏著密室,有意思,樸科長啊您究竟在這里藏著多少秘密?”
盧楓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扣住小門的縫隙用力往外一拉,另一間密室便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這間密室同審訊室差不多大,但里面的陳列卻讓盧楓微微一愣。
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把年代很久遠的破吉他,吉他就放在入口邊,琴弦已經(jīng)生銹,大概不太能彈奏了。
視線往里,左側(cè)靠墻的位置有一桌一椅,桌椅正對面的右側(cè)墻角則立著一個文件柜,柜子應該也有些年頭了,還是老式的實木材質(zhì),現(xiàn)在早就沒人用了。
除了這點家具之外,大量泛黃的案卷堆在地上,占了半間密室,墻上更是貼滿了各種紙條,上面寫寫畫畫,標注著各種各樣的信息,四面墻就好像四張毛發(fā)濃密的皮子。
看上去這里似乎就是樸科長背地里破解案情的大本營,可不知為什么,盧楓從走進這間密室的一瞬間便生出一股莫名的割裂感,仿佛眼前的密室不是一間,而是截然不同的兩間。
他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了密室一圈,當目光落在桌上的一臺老式錄音機上時,心中微微一動,終于明白那股奇怪的割裂感究竟從何而來。
桌上的那臺老式錄音機,無論造型還是破舊的程度,看上去都像是上個世紀的產(chǎn)物,可偏偏錄音機旁又放著一臺最新的筆記本電腦。
墻壁上貼著的各種紙條有些已經(jīng)紙張泛黃,墨跡褪色,似乎年代久遠,而有的卻很新,顯然仿佛是昨天才貼到墻上去的。
不僅如此,紙條上的筆記也不統(tǒng)一,那些新一些的紙條明顯是樸科長所寫,而老舊的紙條卻應該出自另一個人之手。
正是這些隨處可見的細節(jié)讓盧楓產(chǎn)生了那股明明只有一間密室,卻像是兩間密室的割裂感。
也就是說,能夠使用這間密室的并不只有樸科長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也曾在這里秘密調(diào)查著什么。
這個人深得樸科長的信任,而且年代已經(jīng)很久……
“原來是他么?”
想到這里,盧楓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