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潔,華燈初上,商戶鱗次櫛比,旗幟高低錯落獵獵飛舞,頭頂上懸掛著的彩帶隨風飄蕩,道路兩側(cè)小販叫賣聲不絕,各具特色的花燈將這條街道照耀得亮如白晝。
人潮擁擠,遠遠可見人群中一名少女緊緊攥著一名白衣男子的衣袖不肯讓人離去。
走近時才聽聞那少女抱怨“哥哥!你就不知道那陸南枝有多過分!我一個月前訂的裙子,就這么被她搶走了!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
她口中的陸南枝,乃是懷文候府三房庶出二小姐,傳聞此人不知禮數(shù)不服管教,囂張跋扈無惡不作,最重要的一點,她是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草包小姐。
討厭她的人,能繞著趙國皇城走一圈!
男子站在燈火下,身形頎長挺拔,著一身月牙白長袍,袖口和袍角以銀線繡上云紋,精妙絕倫,衣袍也不知何種布料制成,被光一照,泛起一絲銀白色的暗芒。
他低垂著眼,聲音清潤“放手。”
少女嘟起嘴,委屈巴巴的睜著大眼睛瞅著他“你幫我我就松開?!?p> 下一秒,劍光一閃,一截衣袖被截斷,少女嚇得后退一步,手一松,那半截衣袖飄飄然的落在地上。
少女張大嘴巴,正想說些什么,前方傳來一聲巨響。
火光連天,將黑夜照得火紅一片。
人流急竄,霎時間,整個花燈會亂起來,宛若一個漩渦,將沒有能力自保的人卷進去吞噬掉。
哭泣聲,尖叫聲,急切的呼喊聲,慌亂的人群像是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鐵衣!保護好小姐!”
男子縱身一躍,踩著商戶撐起的棚子,身形急速略過,向著事故處飛奔而去。
漆黑的小巷子,一名少女被捂住了口鼻,五大三粗的漢子將人拖進一個不知名的小院中。
男子身形一頓,幾乎沒有猶豫,從墻上一躍而下,步伐急促的跟著進了院子。
“公子!我們把陸二小姐帶過來了!”
漢子將昏迷不醒的少女往地上重重一扔,笑的一臉諂媚。
那位被稱為公子的人身形魁梧雄壯,衣著富貴,穿金戴銀,一臉橫肉,眼底烏青深沉,看樣子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雙小眼睛色瞇瞇的。
他伸腿朝著那黑衣漢子就是一腳“什么東西?誰讓你對我的小美人兒怎么粗魯?!?p> 漢子嚇得跪在地上,“是小的的錯?!?p> “就是呀,秦公子說的極是,怎么可以對我這樣的美人如此粗魯呢?憐香惜玉懂不懂呀?”
那聲音輕柔嬌媚,噥噥細語。
門外,男子推門的手一頓,隔著一條縫隙,他的眸色漸深。
陸南枝不知何時坐了起來,一雙腿彎曲著,一只胳膊撐著半邊臉,長裙如綻放的花,裙擺上的曼珠沙華妖艷邪魅,紅的耀眼熱烈。
她彎著唇角,微微一笑,極純極媚。
讓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屋內(nèi)不知何人咽了咽口水。
少女眼波流轉(zhuǎn),一雙桃花眼緋紅暈染,勾人心魂。
“陸二小姐教訓(xùn)的是,小的有錯!”
陸南枝緩緩起身,凌亂的發(fā)絲垂在鬢角兩側(cè),遮蓋了那眸中閃過的冷意,她笑盈盈的道“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便付出代價罷?!?p> 她身形一閃,瞬間來到黑衣漢子面前,手腕一轉(zhuǎn),匕首閃過寒光,劃過那人的脖頸,鮮紅的血液噴灑在紙窗上。
漢子的身體重重的倒在地面上,驚懼的睜大雙眼,死不瞑目。
手中的匕首垂落在身側(cè),一滴血順著刀尖滑落在地。
秦公子嚇得后退,“你你......”
陸南枝拍拍匕首,緩緩走近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是那么人畜無害。
剩下的漢子和護衛(wèi)一擁而上。
陸南枝游刃有余,劈戳砍踢,可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侍衛(wèi)只剩下一個,他護著秦公子,臉上難以壓抑的驚恐“公子!快跑!”
尖銳的匕首直對侍衛(wèi)面門,那侍衛(wèi)翻身避開,一股罡氣將他震飛,重重的摔在墻上,狼狽不堪滾落在地,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秦公子被逼到墻角,被這等血腥的場面嚇得雙腿發(fā)軟,早知道他就不該讓人趁亂抓陸南枝過來,誰知道陸二小姐之前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他的雙腿不停的顫抖,額頭冒出汗珠。
陸南枝嘖了一聲“讓我想想,秦公子這會兒是不是在心里罵我呢?”
秦公子頭搖的跟抖篩一樣,“不敢,不敢,求求你,放過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陸南枝握著匕首敲了敲他的臉,“你就這樣式兒的,還想上姑奶奶的床?活膩了吧?”
匕首就貼著他的臉,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那冰冷黏膩的觸感。
陸南枝收回匕首,拿出一張帕子仔仔細細的擦干凈匕首。
“不敢......”
“我找秦公子,就是想請你老爹幫我一個忙?!?p> 陸南枝看向那個還剩一口氣的侍衛(wèi)“你回去告訴你們秦爺,就說他兒子在我手里,是生是死,就看秦爺怎么做了。”
“走吧。”
陸南枝拎著秦公子的衣領(lǐng)往外走,走到一半,她身形一頓,跑了兩步扭頭警告秦公子“我去辦事,你若是敢跑被我抓著了,我把你的皮剝了下油鍋里炸!”
“小姐!”一名黑衣少女急匆匆跑進來。
陸南枝撂下一句看住他,轉(zhuǎn)身追了過去。
月光下,一紅一白身影掠過屋檐,身形極快。
陸南枝頭一次見到有人輕功比她還好,大半個時辰,無論她如此抄近路,始終和那人有一段距離。
男子或許也沒想到她如此難纏,在一處房頂上停了下來。
他負手而立,墨發(fā)以金冠綰起,衣袂飄飄,月光下,那額頭光潔白皙,一臉生的鬼斧神工,如玉石雕琢而成,一雙鳳眼靜靜的望著她,雙眸明凈幽暗。
可謂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陸南枝走近,“是你,沈容煦。”
沈容煦淡笑“是我,陸二小姐有何見教?”
一柄長劍劍鋒抵住他的脖頸,寒光閃爍。
沈容煦一動不動,抬眸看她。
“見教不敢當,只是沈公子這條命,怕是要留在這兒了?!?p> 話音剛落,陸南枝沒有猶豫,直直朝著他脖頸刺去。
沈容煦后退,長袖被風吹起,四目相對,陸南枝眼中殺意濃烈。
沈容煦武功極好,身若飄絮,幾個回合下來,陸南枝竟然連他的衣角都沒碰上。
少女停了下來,呼吸有些不穩(wěn),額頭也浸出汗水,漆黑透亮的眼眸濕漉漉的,看著分外柔弱可憐。
沈容煦看了片刻,走近時掏出一塊帕子遞給她。
陸南枝并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扔了手中的長劍,嬌嬌弱弱的往他身上靠,眼波流轉(zhuǎn),我見猶憐。
“沈公子,你幫我擦擦,我好累,沒有力氣?!?p> 沈容煦似乎笑了,嘴角微微上揚,溫潤如玉,玉樹蘭芝。
他任由她靠在自己肩上,握著帕子擦去她額頭上的汗。
后背一涼,沈容煦淡然回頭,眼疾手快的攥住她后背行兇的手腕,她手中握著方才那把匕首,若是他稍微慢一些,可就真的命喪黃泉了。
“背后偷襲可不是君子所為!”
他看著文弱,實際上手勁兒極大,陸南枝感覺自己手腕都要被捏碎了,臉上半分不顯露,反而譏笑道“沈公子這話可說錯了,我可不是君子,沈公子應(yīng)該聽過一句話吧?”
沈容煦不解“什么?”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真是不巧,我既是女子,也是小人?!?p> 長袖一甩,白霧騰起,刺的人眼睛酸疼。
陸南枝用力甩手,另一只手去推他。
沈容煦死活不肯撒手,兩人爭執(zhí)間,齊齊從房頂滾落下來。
陸南枝墊底,后背重重的摔在草地上。
沈容煦砸在她身上,額頭磕著她的下巴上,四肢相貼,隔著單薄的衣料,甚至能感覺到肌膚的紋理。
“松開!”
陸南枝怒斥。
沈容煦還是不肯撒手,從他身上爬起來,臉上沒什么情緒,若不是他緊緊閉著眼睛,陸南枝都要懷疑她的藥粉出問題了。
“你松開我!”
沈容煦不緊不慢的開口“等我眼睛不難受了,可以放你走。”
陸南枝呵呵冷笑“你搞清楚,我要殺你!”
沈容煦微微一笑“你殺了我,你也活不了,陸二小姐,今夜之事沈某可以當做什么也沒看見,若是你執(zhí)意相逼,那就別怪沈某到處宣揚?!?p> 陸南枝最煩別人威脅他,但殺了他,一定比不殺他麻煩的多。
大概過了一盞茶,沈容煦才睜開眼,也許是被藥物刺激,他的眼睛有些紅,像極了一位病弱美人。
沈容煦松開她的手腕“陸二小姐可以走了。”
陸南枝冷冷瞥了他一眼“希望你說到做到,否則我讓你們尊王府吃不了兜著走?!?p> 尊親王府嫡出二公子,陸南枝也算自小聽關(guān)于他的傳說長大,沈容煦被稱為天下第一公子,文能辯當世大儒,武能贏戰(zhàn)神將軍,十八歲考得狀元郎,品性端正不染凡塵,是皇城眾多閨閣少女趨之若鶩的人物。
唯一可惜的是,他身患劇毒無藥可治,有神醫(yī)斷定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可謂是天妒英才,悲哀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