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jié) 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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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還沒有緩過神來的菲爾德捂著嗓子使勁地咳嗽，窒息與幻覺帶來的雙重影響讓他四肢無力腳步虛浮，一個腳軟就倒在了克萊恩懷里。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不要害怕，我就在這里?，F(xiàn)在深呼吸，然后我們可以慢慢聊，你在他眼睛里看見了什么？”
菲爾德的感官完全被幻覺占領(lǐng)，只能感受到頭頂被溫柔撫摸的觸感和遠(yuǎn)處克萊恩隱隱約約的話語。
這個星期遭遇的幻覺越來越嚴(yán)重了。菲爾德努力地調(diào)整呼吸，探出顫抖的手去握住克萊恩的手。隱約感受到的那冰冷滑膩的觸感讓小男孩分外安心。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菲爾德緊緊抓著那只手。
嘈雜混亂的聲音撕扯著他的耳膜。天上天下一片刺眼的糜爛色彩，浸在血海里的廢墟，四處噴濺的血肉，累成一堆的尸體，和那個站在石板路盡頭捧著扭曲頭冠的男人。
尸體堆里飄出一絲無力的絕望呼喊。
“……隊……長……”
在同伴層層疊疊的衣物和血肉之下，斯科特只能勉強露出一雙充血的眼睛。
血液在上升，靈性在上升，生命在上升，全部都上升凝成那詭譎絢爛的色彩，仿佛這般地獄只有這兩顆蔚藍(lán)色的玻璃珠是活的。
那是光……還是其他什么……？像是把世界上所有令人反胃的顏色都攪和成不知道什么東西，在滿山遍野地流淌，欲要滴落又互相糾纏不清，流過菲爾德腳邊時，那惡心的觸感讓小男孩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刺耳嘈雜的聲音在菲爾德耳邊尖嘯，被幻覺完全淹沒的男孩費力地大口喘氣，那濃郁卻熟悉的味道塞住了他的喉嚨。
是……是今天早上黑色餅干的味道！等等……還有其他不知道的味道，還有——
菲爾德猛地倒地趴下，緊接著身后爆發(fā)一聲巨響！
唯一站立的男人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生氣，煩躁地轉(zhuǎn)過身，厭惡地向那堆好的下屬們砸去一個光球，把他們和斯科特一起炸飛。
“不要叫我隊長——”男人聲嘶力竭地喊道。
接著他繼續(xù)回頭閉上眼，仿佛在傾聽什么，任憑那些令人作嘔的色彩肆意地侵蝕他的靈魂與肉體。
原本讓斯科特?zé)o比崇敬的隊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邪神的污染下面目全非，他的手上沾滿了隊友的鮮血，曾經(jīng)忠誠的下屬都成了溫?zé)岬氖眩挥凶钭钅贻p、剛剛成年的斯科特還意外地喘著氣。
嚴(yán)謹(jǐn)細(xì)致的隊長以前最愛他的電子表，如今那表掉在菲爾德的腳邊。它在地上摔爛了，定格在987年9月，十二年前的秋天。
“……是的，是的！我不會再是那些蟲子的隊長，我不會再去侍奉那些惡心的偽神……”
扭曲的白色骨骸胡亂抱在一起，纏繞成充滿惡意的邪惡頭冠，正在男人手里輕輕顫動著，吐出邪異的糜爛色彩。
“……他們是我獻(xiàn)給主的祭品……他們是我獻(xiàn)給主的忠誠……為主的復(fù)蘇獻(xiàn)上卑微的力量……
“……從今往后，我將為主獻(xiàn)上自己的靈魂和血肉……”
狂熱的男人莊重地為自己帶上白骨頭冠。
“……我將是……‘摩天之神’最忠誠的‘主祭司’！！”
摩天神教那條血腥的石板路，從這一刻開始牢牢地嵌在地球上。
25
感官混亂之中，菲爾德感覺有什么溫?zé)岬慕饘俦蝗搅俗约旱淖炖铩?p> “不要怕，試試這個?！?p> 甜甜的、濃郁的感覺像煙霧一樣的東西被吸進了嘴里，但感官的混亂和煙氣的刺激讓菲爾德嗆到了，立馬咳了起來。
立竿見影，隨著幻覺慢慢消退，他感覺好多了。
這時候菲爾德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捏著的是一桿和克萊恩手上的款式差不多的長柄煙槍。
菲爾德呆呆地看著手里的長柄煙槍，又呆呆地望著克萊恩。
“甜的?！毙∧泻⒁呀?jīng)有點不太會組織語言了，“這玩意竟然是甜的。”
“因為這是灰霧。”克萊恩說著向小男孩吹出一口白煙，“我記得灰霧對你們來說應(yīng)該是甜的?！?p> 灰霧……源堡——灰霧？！
菲爾德傻了。
原來你這個煙真就抽了一個寂寞！
不是，等等，我剛剛吃了個啥？？
“是不是感覺這味道很熟悉？你想想是不是和你平時吃的灰色的糖一個味道？”看到小孩驚慌失措三觀顛覆的樣子，克萊恩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來，“其實都是灰霧做的，只不過這個要更濃一點。你拿著，你最近的確很需要它來鎮(zhèn)靜自己，緩解一下那些幻覺帶來的負(fù)面影響。我想就你現(xiàn)在這種情況，只是吃那些糖果作用已經(jīng)不大了?！?p> ……只不過這個勁兒更大億些……
“……你這還真的，吐出來的是正常的白煙?！狈茽柕码y以置信地看著克萊恩自然地呼出一口白煙，對克萊恩這種疑似強行裝逼的行為非常無語，“你這還做得真像真徹底……”
“來，你試試?！?p> “可是我還沒有成年！小孩子不能抽煙！”
“你跟邪神談法律？”
……你這真不愧是名副其實的邪神，教小孩撬鎖騙人，現(xiàn)在還教小孩抽煙打架，簡直是新時代家長教科書般的反例，太離譜了！
心里吐槽歸吐槽，菲爾德還是乖乖地照做了。濃烈的甜味直沖鼻腔，雖然不齁但是足夠刺激，嗆得他再一次劇烈地咳起來，黑色的煙塵從他的嘴巴和鼻子里一起躥出來。
“噗，你現(xiàn)在好像一個燒煤的煙囪，還是排放超標(biāo)的那種違規(guī)黑煙囪。”克萊恩笑著拍著小孩抽搐的后背，“放輕松，再來一次，不需要那么用力，你這會把煙槍一起‘吃’掉的?！?p> “輕輕地吸進來，再輕輕地吐出去?！?p> 熟悉的甜味漸漸驅(qū)散了幻覺帶來的混亂，珍貴的理智與清明終于回來了。
看著自己緩緩呼出的白煙，靠著克萊恩的菲爾德忽然覺得，自己本來就不是很平靜的生活，也終于和這抹散逸的煙氣一樣，變得越來越迷幻而荒謬，讓他難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