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huán)

　　就在韓譯極力地壓抑住內(nèi)心的恐慌舒展開四肢，然后隔著湖水睜開眼睛的瞬間，眼前突然泛起了一片刺眼的白色光芒。

　　他只覺得整個湖面好像瞬間顛倒了過來，緊接著的就是眼前一黑，與此同時，湖面突然泛起了一簇白色的須根，翻滾了一下后就往湖里沉了下去。

　　這些奇特的感受都發(fā)生在不到十秒的時間里，韓譯從湖水里鉆出來后，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踩起泳維持著身體懸浮在湖面，然后有些遲疑地觀察起湖邊的環(huán)境來。

　　然而湖泊的周圍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只覺得此時的湖面相比下湖前變得暖和了很多而已，并不太像是已經(jīng)入秋了的感覺。

　　就在他一臉疑惑地準(zhǔn)備游回湖邊的時候，湖面四周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飄渺得似乎隔了好幾光年的笑聲。

　　臉色一下子煞白下去的韓譯停下了劃水動作，在水聲消失的瞬間，四周又傳來一陣似乎是人怒吼的聲音，那聲音還是顯得無比飄渺，就像遠(yuǎn)處的夜風(fēng)中點起的一盞油燈，忽明忽滅，詭譎難辨。

　　韓譯就那么木木地浮泳在湖面上，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地四處掃視著湖邊的環(huán)境。

　　此時湖面的微風(fēng)又卷來了一陣痛哭中卻又夾著大笑的聲音，還沒等韓譯緊繃的神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又是一陣悠遠(yuǎn)的痛苦呻吟聲從四周傳了過來，這次還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嗩吶聲和鞭炮聲，不知道為什么居然顯得有些蒼涼。

　　正喘著粗氣泡在水里的韓譯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是幻聽還是現(xiàn)實，在思維停頓了好久以后他才強行喚回了自己差點丟失了的意識。

　　把手上的人形小石頭掛回了脖子上后，韓譯一口氣游回了湖邊，然后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了剛才下水的地方撿起了地上的手電。

　　渾身濕漉漉的韓譯心里還是像蒙著一層恍如隔世的紗子，腦子似乎也凍得有些遲鈍。就在他打著泛光手電，滿臉失落和無解地往湖的周圍四處掃射觀察的時候，只見湖泊西面不遠(yuǎn)處的地上赫然地躺著一具尸體。

　　本就一身濕冷難當(dāng)?shù)捻n譯一下子像是通了電一樣，全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

　　此時的湖邊靜得有些可怕，韓譯有些怯懦地往地上的尸體緩緩地移了過去。

　　在手電光的照射下，地上躺著的居然是一位睜著眼睛死去的老人，不知道為什么尸體的眼神竟沒有覺察出任何的恐懼和怨恨，只是透出一股幽幽的絕望。

　　韓譯深吸了一口氣，心里總感覺這個眼神似曾相識，但一時間卻又怎么也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大概也是為什么走近尸體后的韓譯居然能冷靜面對的原因。

　　簡單地檢查了一遍老人的尸體后，韓譯心里一邊想著這也許是附近山村迷路的老人或者外出突發(fā)了疾病之類的，一邊五味雜陳地蓋上了老人的眼睛，然后把老人的尸體抱起來倚靠到了一棵大樹下。

　　韓譯不太忍心去看那具尸體，只是有些不耐煩地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和褲子，然后把衣服和褲子卷了起來，接著就是一頓揉擰。在感覺把水?dāng)Q得差不多了的時候，他重新把衣服和褲子穿到了身上，然后有些難過的回頭望了一眼樹下的尸體后就拿著泛光手電往出山的小路走了過去。

　　由于這一帶手機基本沒有信號，他的手機早就扔在了車?yán)铮藭r想打電話也無濟于事。

　　繞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繞回了環(huán)山公路盡頭，因為衣服和褲子里的水分在夜風(fēng)里不停地干燥和蒸發(fā)帶走了韓譯身上的熱量，他走走停停地打了好幾個噴嚏后才上了車，然后發(fā)動車子火速地往回駛了出去。

　　急匆匆地往市區(qū)開回去的公路上，韓譯已經(jīng)撥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卻發(fā)現(xiàn)全部都是忙音的狀態(tài)。

　　伴隨著耳邊這一通通從來沒遇到過的忙音，看著車窗外面依舊川流不息的車流和滿街四處奔波的趕路人，他有那么一瞬間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然而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后他又被繁亂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回到XC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十二點多，韓譯無意中瞟了一眼樓上，發(fā)覺家里的燈正亮著。他一邊想著是不是昨晚忘了關(guān)燈一邊已經(jīng)有些吃力地跑到了六樓，就在他開門后的那一瞬間，眼前一個莫名熟悉的人影在他眼前一閃而過就消失了。

　　從瞬間消失的人影眼里讀到的那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驚恐幾乎讓他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幻覺，但背著這一身的疲憊和頭痛回來已經(jīng)讓他沒有任何心力去思考那么多事情，于是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他就沉沉地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韓譯發(fā)覺還是頭痛難當(dāng)，想來是重感冒了。此時的天氣還是像昨晚從湖里出來以后的感覺一樣，不太像是入秋了的感覺，甚至還有些夏季特有的燥熱。

　　想起昨晚湖邊老人的尸體，他洗簌后草草地從抽屜里抽出一排感冒藥塞到包里后就急匆匆地下了樓，然后風(fēng)塵仆仆地往公安局趕了過去。

　　讓韓譯頗感意外的是原先還是公安局的那個辦公樓此時早就已經(jīng)整棟地?fù)Q了裝潢。他心里納悶著怎么才一個多月的時間，辦公地址就搬遷到別的地方去了？但因為頭痛難當(dāng)?shù)脑?，他并沒有再去細(xì)想就徑直地回到了公司。

　　“早啊，請問一下，你知道不知道我們這邊的公安局辦公廳搬遷到哪里了？”趕到公司大樓下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遲到了的韓譯一邊在電梯口等電梯一邊隨口地問了一個同樣等著上九層的女孩。

　　“一直在東椮大道北側(cè)，沒搬遷哦，你剛來這邊吧？”女孩有些詫異的地問道。

　　“......噢......這樣，謝謝......”韓譯還是有些不解，因為女孩說的那個地址是公安局年前所在的地址，他記得年初的時候就已經(jīng)搬遷到了他剛才前往的地方，但眼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有些欲言又止。

　　此時的電梯已經(jīng)下來了，韓譯擋著門迎著女孩走進(jìn)去后他也跟著進(jìn)了電梯，一路上去的出神讓他差點忘了下電梯，還好剛才打招呼的女孩有些好奇地提醒了一下，他這才有些反應(yīng)遲鈍地從電梯里走了出來。

　　回到了工位的韓譯胡亂地整理完了桌面上亂七八糟的文檔，然后開始心不在焉地發(fā)起呆來。

　　就在接近中午下班時間的時候，毫無食欲的韓譯打開了電腦，準(zhǔn)備借著中午休息時間繼續(xù)上周工作進(jìn)度，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年來的存檔居然全部都丟失了。

　　一臉納悶的韓譯正要起身去問對面工位同事的時候，身后幾個正扎著堆聊天的同事突然聊起了一個奇怪的新聞。之所以讓他覺得奇怪，是因為他很清楚地記得那個新聞明明就發(fā)生在去年，怎么大家這幾天才看到？

　　韓譯只覺得身后突然涌來了一絲涼意，聯(lián)想起昨晚從湖里出來以后到現(xiàn)在的種種經(jīng)歷，他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于是心有余悸地跑出了公司。

　　此時的電梯還在繁忙地上下運轉(zhuǎn)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韓譯一口氣拉開了左側(cè)樓梯的安全門，然后沿著樓梯喘著粗氣往樓下跑了下去。

　　四下環(huán)視著這個自己依舊熟悉的城市場景，韓譯的心里卻徒然地升起了一團(tuán)團(tuán)的迷霧，他有些浮躁地點了根煙，然后走到了天橋上。

　　隔著欄桿的天橋下面此時又傳來了那兩個唱雙簧賣石龜?shù)哪腥说膶υ挘岉n譯不得不壓抑住心里的恐懼，開始肯定了自己當(dāng)下推測的是眼前天橋下那兩人的神情語氣和動作，甚至衣服都跟他一年前夏至那晚無意中看到的視頻里的情景一模一樣。

　　韓譯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人形小石頭，像急于證明著什么一樣，有些急躁地繞著天橋快速地走了一圈。從眼前一一掠過的還是各種吆喝著的小攤販、穿著校服日復(fù)一日地跪求一百坐車回家的女孩、面露著諂媚微笑的推銷員、機械地一個個翻著垃圾桶的拾荒老人和那些面無表情各自趕路的路人……

　　而此刻的韓譯卻感覺眼前的這些人都開始變得詭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