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俺們村有個雷二傻（十一）

　　“大妹子，你別跑那么快，等等哥！等等哥啊，駕！駕！”

　　雷禿子面紅耳赤，扯著嗓子沖前面那輛小汽車狂喊，手上的鞭子雨點似的抽打在大劁驢脊背上，這可憐的畜牲被打得嗷嗷只叫，搖頭晃腦，鼻子里嗤嗤地噴著粗氣，四蹄生風，腳下釘著的掌釘咔咔地與柏油馬路摩擦，迸發(fā)出星星點點的火星。

　　也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貓尿發(fā)酒瘋還是看見年輕漂亮姑娘又犯花癡，我被他嚇得不輕，大聲喊叫雷禿子，叫他停車，可雷二傻卻毫不在乎，似乎什么也聽不到，手里鞭子不停，酒一口一口的往肚子里灌，我嚇得瑟瑟發(fā)抖，但蹲在馬槽里的雷二狗卻跟著興奮的哇哇大喊。

　　我心里把村長祖宗十八代罵了一個遍，怎么讓我坐上這趟驢車進城，我們雷家洼前任與現(xiàn)任兩代傻子濟濟一堂，同時犯病，一個瘋子趕車，一個瘋子坐車，一個叫，一個笑，我嚇得兩手緊緊抓住車轅。

　　這種可以載入史冊的畫面可惜沒有其他人看到，要不然一定會讓我們雷家洼平凡如水的生活激起一道狂亂的波瀾。

　　驢車駛?cè)肓丝燔嚨?，我耳邊汽車鳴笛聲不絕于耳，我心煩意亂，有的司機搖下車窗罵我我們，

　　“找死啊你們，趕個驢車上主路，撞死你們幾個驢日的！”

　　禿子叔聽見有人罵他，呢不甘示弱，張嘴一口濃痰飛出，嚇得那司機趕緊搖起來車窗。

　　大概人們也看出來趕車這老頭精神失常，紛紛繞行。

　　禿子叔興奮的不行，右手提鞭子，左手拎酒瓶，扯開破鑼嗓子嚎叫起來，

　　“……紅旗飄飄迎彩霞，英雄揚鞭催戰(zhàn)馬……”

　　雷禿子蒼涼豪邁的嗓音一響，我渾身雞皮疙瘩立刻起來。

　　路過我們的車輛的乘客，紛紛掏出手機拍攝，雷禿子興起脫了了上衣，光著膀子，站在車上，迎著朝陽，金燦燦的陽光照在他干瘦的肋條骨上說不出的滑稽，但別人能笑，我卻笑不出來。

　　毛驢車顛簸搖晃，已經(jīng)達到了它最快速度的極限，車身咿咿呀呀車板亂顫，灰塵蕩的我灰頭土臉，毛驢屁股后面的屎兜子早就散開了，驢糞蛋滾落的滿地都是，在我們車得后面留下一路驢糞蛋蛋，從路邊到路中間顯示了我們的行動軌跡。

　　我聞著一陣惡臭，才發(fā)現(xiàn)雷禿子手里的酒瓶早就扔在了路邊，他手里抓了幾個驢糞蛋，像投擲手雷一樣朝前面的小車扔去。

　　前面的小車停下了，我一看原來是到了十字路口，遇到紅燈，我暗暗叫聲不好。

　　雷禿子口中叫聲，“馭……馭！！”

　　驢車猛的剎車站住，我被搖晃的差點摔出去，身后的雷二狗也猝不及防，重重趴在我的身上，我被他撞的頭暈眼花，眼冒金星。

　　雷禿子紅著腦袋，光膀子跳下驢車，大步流星跑到小黑車旁邊，猛的一拉車門，那女人一驚，大叫道，

　　“你做啥子！”

　　雷禿子含含糊糊的不知說這些什么，臉上癡癡呆呆地掛著笑臉，卻讓人看著毛骨悚然。

　　“來吶妹子，給哥摸摸，給哥摸摸。”

　　聽見他的經(jīng)典臺詞一出口，我被驚駭?shù)臒o以復(fù)加。

　　雷二狗揉著腦袋，嘟嘟囔囔地說，“好疼，好疼！”

　　我推了他一把，焦急地說，

　　“二傻，二傻，快去拉住禿子叔，他犯病了！”

　　雷二狗歪著腦袋看看我，又看看雷禿子，傻傻地一笑，說道，

　　“俺才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