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春有太多未知的猜測（一）

　　“一定要注意防水，傷口挺深的，不要使勁再把傷口撐開。”

　　校醫(yī)仔細地給我包扎好了傷口，說，

　　“三天后來換藥。”

　　王老師領(lǐng)著我，從醫(yī)務(wù)室出來，穿過操場走過食堂、澡堂、圖書館、體育館、一直又回到我剛下車集合的教學樓門口。

　　我整個人像做夢一樣，跟著王老師在學校里這一趟轉(zhuǎn)悠，讓我眼界大開。

　　我們村還沒學校一半大，當然不算莊稼地和果園，就是住人的那一巴掌大的地兒。

　　幾個一群穿著校隊球衣的男生還在操場上踢足球，我以前就喜歡踢球，只是有一回，在我們小學校里玩，我一腳猛踢，我們的球嗖的一聲飛出我們村小學的圍墻，直接踢進村委會的院子，我們只聽到一聲稀里嘩啦的清脆響聲，就不好了。村長端著皮球，叼著煙，本山帽歪戴著，一進我們小學校的大門，就扯著嗓門叫罵，

　　“又是哪個驢日的把老子辦公室玻璃給踢碎了？媽的一個月碎了老子五塊玻璃！”

　　我們都默不作聲，十分默契的全體目光看向雷二傻。這是我們心照不宣的詭計，無論誰做了壞事，只要沒有被當面抓住，就把事退給二傻去背黑鍋。

　　村長嘴巴里的香煙含在嘴角，他用另一半的嘴唇爆發(fā)力十足的唾出一口黃痰，罵道，

　　“日你媽的雷傻子，還機吧笑，誰和你笑了，傻笑你媽的b，你個龜兒子！給老子把你爹雷老實叫來，賠老子玻璃?！?p>　　村長口若懸河，芬芳不斷的把我們一個個都罵了一遍，

　　“老子就奇怪了，每次都是雷傻子踢的，他他媽的有這腳法，送他到國家隊踢足球算了?！?p>　　我隔著鐵絲網(wǎng)看了一會兒，想起小時候的時光既覺得無憂無慮甜蜜快樂，又有一絲對雷二傻的愧疚。

　　來到這整潔漂亮的學校，我恍然隔世，曾經(jīng)我讀小學的那幾間歪歪扭扭地土坯房還不如這里的廁所看起來順眼，難怪人們都愿意去大城市生活，我的心中在那一刻有住進了一個叫做“夢想”的魔鬼，幾乎我的后半生，都被“夢想”折磨。

　　很多人說，人應該有夢想。

　　當你的夢想被實現(xiàn)后，那種快樂是無法形容的。

　　我十二歲時，第一個夢想是能夠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現(xiàn)在實現(xiàn)了。

　　可實現(xiàn)第一個夢想后，像是在你的心田里撒了一把種子，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突然在你的心中野蠻生長。

　　“夢想”這種東西，會不斷的膨脹，不斷的增加，就像不斷滋生的腳氣，潰爛的腳皮掉了一層又一層，它讓你覺得心癢難耐，忍不住想去撓它，當你的夢想求之而不得時，就像腳氣病犯了，你發(fā)瘋似的去撓它，抓破那些惱人的水泡，它們血淋淋擺在你面前傷痕累累，讓你覺得疼痛；然而你好了傷疤忘了疼，一陣癢，又一陣痛，你始終會忍不住去撓它，就像你在追求著永不可及的夢想一樣，痛與癢交織在一起，血與淚、得與失也交織在一起，你念念不忘的夢想就像這永遠不會除根的腳氣一樣，讓你遍體鱗傷。

　　夢想這東西它并不美好，只是你自己為了粉飾欲望自欺欺人罷了。

　　欲望是和夢想是一對難舍難分的雙胞胎，也許二者的本質(zhì)相同，只是說法不一樣罷了。

　　假如說你喜歡一個女孩，你會打著實現(xiàn)愛情的幌子去追求她，這個就是夢想；但你無法否認，你的愛情背后終究是隱藏著對她的欲念。

　　夢想是美好、純潔的愛情，但上床卻是無恥的欲望。一個可說，一個不可說，無論怎樣，人不可能沒有欲望，食色性也嘛，但人又不同于動物，我們懂得偽裝自己，一個個被夢想隱藏下的欲望油然而生，就像雨后的蓬勃生長的毒蘑菇。我們生來就是欲望的奴隸，無論你如何的掩飾，都無法逃避。

　　那時候我十二歲，什么都不懂。這些道理，是我四十歲以后才慢慢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