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全家福
兩人走在通往校園外的那條幽靜的古舊的梧桐水泥路上，日子已經(jīng)進入了新的一年，梧桐葉子也呈現(xiàn)半凋零的狀態(tài)，風一吹，隨時可以從枝干上飄落而落。
林微漾走著路，眼睛盯著地面看，心里想著事，想得有些出神。
許久，她聽到顧燁突然問她，聲音低而深沉：“在想什么？”
林微漾愣了幾秒，回過神，抿了抿嘴唇。
“我在想今晚是不是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p> 顧燁低笑了一聲。他的手很自然地放在她的頭上，揉了揉，一如多個夜晚她和他一起寫作業(yè)的那樣，溫柔似撫摸。
林微漾真心地想顧燁能夠一直都對她這么溫柔，只對她這般溫柔。
顧燁：“什么時候開始杞人憂天了？”
若是在以前，她或許根本就沒有這么多不必要的心思。但凡是跟顧燁沾邊的，她都會杞人憂天。
林微漾嘟著嘴，沒有去解釋。
不過，在顧燁眼里看來，她此刻的模樣著實說不出來的可愛，紅潤的唇瓣，鼓鼓的臉頰。沒有忍住，他勾起唇，伸出了食指戳了戳林微漾的臉蛋。
林微漾立刻癟氣了，眼睛倏地瞪圓，似乎是沒想到顧燁會突然戳她的臉！表情還是一副很滿意很享受的模樣！
她的臉瞬時涌上一股熱潮，或許、或許已經(jīng)紅了。
林微漾迅速低下頭，想掩蓋自己的羞囧。
顧燁的表情也是忽然一僵，收回了手指，下意識曲起。女生臉蛋柔軟的觸感似乎還一直縈繞在他的指尖上，久久不散。
心跳得有些快。
顧叔叔已經(jīng)到了，副駕駛上還坐著林女士，正正好好“一家四口”。
今天期末考試剛結束，林微漾上了車后，林女士便轉過身，直接問她這次期末考試感覺怎么樣。
以前考試的時候，也是這樣。
林微漾有時候想，是她重要，還是成績重要？
她最關心的是她，還是她的成績？
她語氣淡淡地回：“還行?！?p> 林女士：“還行？林微漾，我每次問你成績你都說還行，你是打發(fā)你自己，還是打發(fā)我呢？”
林微漾提不起興致，目光看向窗外，什么都行，就是不想跟林女士談自己的成績。
顧燁微偏著頭，余光掃了她一眼，打斷了談話：“爸，你今天來學校什么事？”
顧叔叔笑了笑：“也沒什么，不是快過年了，我打算帶著你們去拍個全家福。正好今天有空?！?p> 林微漾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主駕駛。
就只是去拍一個全家福？
車子在忙碌的公路上行駛了一會兒，她和顧燁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考過試后的短暫時間里，其實也沒什么可做的。她的目光往顧燁手機上瞟了一眼，看見他正懶散地躺在后座上玩游戲，好像是群戰(zhàn)，透過手機屏幕可以看到里面各種特技攻擊混亂一片的場景。倒是他操作時很從容，不緊不慢的。
這時，車子在一個十字路口的紅燈處停下。車前一直都是顧叔叔和林女士說著話，林微漾也沒心思在意大人們在說什么，車內的氣氛還是很安靜的。
顧叔叔抬頭看了一眼后視鏡，道：“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們這兩個孩子宣布?！?p> 林微漾抬起頭，顧燁也抬起了眼瞼。
林女士也轉過身，看了一眼林微漾后，又看了一眼顧燁。這行為看著像是在確定什么事情。
這兩位大人一個不直接把話說完，一個眼神有些小心翼翼，有古怪。
反正，林微漾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將發(fā)生了。
顧叔叔：“這次全家福拍過之后，我打算補辦一組婚紗照，你們兩個孩子順道給我們當下花童？”
聽顧叔叔說著，說到要拍婚紗照的時候，林微漾下意識地直接就朝顧燁看去了。
總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的，不管怎樣，顧叔叔都是要給林女士一個名分。他人很好，對林女士也很好，也不會讓林女士受了委屈。
但她心里也有些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她心里忐忑、害怕而又緊張，手指抓著后座的真皮等著顧燁的回應。
還有好多因素都沒有確定，她不知道顧燁是怎樣想得，他愿意接受顧叔叔再婚的決定嗎？
于她而言，她最在乎的是他的看法。
就是因為從來沒有真正懂過顧燁所想，所以她才會害怕。
她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她和顧燁之間好不容易長期養(yǎng)成的感情變淡了。她此時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只在乎顧燁。
原本就是沒有任何親緣關系的兄妹，似乎總會有一些事與愿違的事情將她和顧燁往這方面捆綁。
林微漾已經(jīng)預想過了最壞的結果。
她遲遲不敢跟顧燁說出口的，便是這個。其實在顧叔叔突然說起今天下午來學校接他們時，她就有了這些猜測。
顧燁低垂著眼眸，手里的游戲也停住了，沉默著沒回應。林微漾都無法露出一副祝福的表情，從顧燁的臉上則是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的。
林微漾在一旁吞了口唾沫，喉嚨有些發(fā)干。
愛一個人真得容易讓人卑微，真得，林微漾認為。
過去的半分鐘，車內的氣氛一度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到尷尬，林女士扯著笑，看了顧叔叔一眼小心地道：“若是孩子們沒有做好準備，婚紗就不拍了，我們就只去拍全家福吧。新的一年，圖一個全家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林微漾心里雖有私心，但林女士畢竟是她的媽媽，她當然也希望自己的媽媽以后的日子可以幸福?？墒?，這種情況真得很讓人糾結，也很殘酷。
“為什么不拍了？”顧燁突然開口道，他抬起頭，表情沒了剛才的慵懶正經(jīng)道，“都已經(jīng)住在一起了，不過就是多了幾幅婚紗照而已?！?p> 十字路口的紅燈頓時變成綠燈，顧叔叔發(fā)動車子。
兩個大人對視了一眼，互相看到了對方眼里有些解脫的無奈笑意。顧叔叔問：“微漾呢？”
林微漾啊了一聲輕聲回：“既然哥沒有意見，我也沒有。”
車子在一家大型地攝影店門外的停車位停下。攝影店的外面布置的很浪漫又很漂亮，教堂般圣潔的白色和雕刻，打著淺亮黃色的燈光，透過樓外的櫥窗還可以看到里面其他各種拍攝好看的照片。
顧叔叔和林女士率先走在前面，她和顧燁走在后面。
林微漾伸手拉了拉顧燁的校服衣角，顧燁低下頭看她。緊接著，他就看到了林微漾可憐巴巴的表情。
“你真的不介意嗎？”
顧燁反問：“你介意？”
林微漾搖搖頭，有些苦惱：“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以為你會介意的?！?p> 顧燁語調稍許上揚：“你就這么怕我會介意？”
林微漾覺得介意這一詞特別容易讓人誤會，于是她改口道：“我就是，就是怕你不開心?！?p> 顧燁問：“你今天說得不好的事情就是這個？”
林微漾眨巴眨巴了幾下眼睛，她一只手繞過后頸摸了摸，算是吧，突然間又有些覺得不算是不好的事情了。
“那你是不是挺不開心的？”林微漾問著，聲音小了下去。
顧燁放輕了聲音，聽著像是在耐心的解釋：“我沒有不開心?！?p> 林微漾猛地抬起頭，嘴角無意識的一點一點的上揚。
顧燁目光停在在前面的兩個大人的背影上，邊走邊說：“我知道，我爸一直都挺辛苦，幾乎每一天都是在手術房里度過。生活里，他需要一個合適的人照顧他?！?p> 顧燁外表看上去雖然挺無情的，似乎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與他無關的決絕模樣，但他心里卻是異常的溫暖。
若是試圖進一步深入，或許是會讓人感到一塌糊涂的溫柔。他總是會把最溫暖的柔軟藏在心底。
顧燁轉過頭問：“我之前是不是挺自私的？”
林微漾沖他搖搖頭：“不，你一點都不自私，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哥，哥?！?p> 說完，林微漾心里默嘆了一口氣，她什么時候可以不叫顧燁哥哥呢，只叫他顧燁呢？
顧燁淡淡地笑了笑，兩人進了攝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