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盡抬眼過去，看到一個硬幣大小的黑色圓片落地彈起兩下，不偏不倚直直地立住，有自主生命一般，骨碌碌向升降梯方向滾來。
那是楊飯自己使用的個人系統(tǒng)，他見過。
好像萬千蟲鳴的一聲嘆息刮過耳膜。
“你要的，都在里面……”
圓片徐徐滾來。
白提佳的生命能量壓將黑色膿液一絲一絲，從它表面剝離，散于空中。她額前的獸角仍然緊貼著楊飯頭頂，輕輕摩擦著。
看不見她的臉。
她沒注意到，還是不想管……？
余盡咬咬牙，右手將剩下那只“邊界線”成品從口袋中抽出，撥掉針頭上的封閉帽，時隔多年仍然鋒利的金屬針頭暴露在空氣中。
他將針頭刺入左臂，毫不猶豫地把那一管淡黃色的液體推了進去。
眾所周知“邊界線”的藥效，可以幫助腦控技術(shù)的重度使用者預(yù)防和緩解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擬的癥狀。
雖然很明顯，現(xiàn)在的一切都發(fā)生在現(xiàn)實中。但“本源”既然是通過虛擬游戲起作用，其他的模組說不定也具有某些和虛擬連接的途徑……先用“邊界線”切斷了再說……
還是有點病急亂投醫(yī)。
但他現(xiàn)在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起一點小小作用的事物。
眼前的一切都不能按照他從小所學(xué)的基本常理和宇宙規(guī)律推測，他必須要自己嘗試，總結(jié)出新的規(guī)律。
液體進入靜脈，他甩掉空空的注射器，低下身子，將那枚滾至面前的黑色圓片拿在手中。
剛才拿出那針邊界線的時候，余盡已經(jīng)提前把“波動”夾在了手指間。此刻他手指一翻，子彈狀的“波動”和圓片均是輕輕一震，閃爍微弱淡綠光亮。
兩種閃爍迅速同步成同樣的節(jié)奏。
二者連接。
余盡開啟“波動”腦控模式。
幾乎是在一瞬間，卡碟一樣的破碎刮擦聲在腦中炸開，眼前所有事物拉出重影，煩悶焦躁的扭曲意志充斥他整個腦海。
他從未如此難受過，忍不住彎下腰干嘔。他捏緊拳頭，集中全部意志力去適應(yīng)和接受那種感覺。
他必須適應(yīng)。楊飯的腦控模式一直沒有關(guān)閉，此刻波動和他的系統(tǒng)銜接，也意味著他和楊飯的腦內(nèi)思想，正通過兩個個人系統(tǒng)部分連接在一起。
大腦一陣一陣抽痛。
他忍。
電流的嘶嘶聲在耳膜上舞蹈。他只希望自己腦子不要斷線。
還好。這些聲音稍縱即逝。
下一秒，他眼前一白。
腦海中如播放影片般閃現(xiàn)大量回憶。
楊飯的回憶。
這是他主動傳來的？
……
先是一片蒼茫，雪花紛飛的廢棄工業(yè)城市。
空氣中飄著冷峻而陰郁的背景音樂。
這里是《極樂雪都》。
余盡用楊飯的眼睛，看到一個渾身臟兮兮的可憐女孩裹著一件破舊的大衣，蜷縮在一個舊書店門口。
女孩因為凍餓而臉色蒼白，捧著一把白色的五角星狀花朵。
看到他的出現(xiàn)，女孩雙眼發(fā)亮，怯生生地靠上前來。
“這位先生，您要買一支花嗎？”
他聽見楊飯說：“呃，那好啊?！?p> 充滿他自己所沒有的同情心。
“謝謝您?！迸⑦f來一支花朵，對他嫣然一笑，扭頭向舊書店內(nèi)走去。
“哎？你不繼續(xù)賣花了嗎？”楊飯叫道。
“一天賣一朵就夠啦?！迸⒌穆曇袈犉饋矸浅Ｓ鋹偂?p> 好像有點奇怪呢……在這些回憶里，余盡也能感受到楊飯當(dāng)時的心理活動。
蠢貨……大冬天賣花能不奇怪嗎……余盡想。
接著他看見這家伙舉起手——那手里拿著一罐標(biāo)志貼到歪歪扭扭的吸入劑，應(yīng)該是聽了余盡話，買好的“心爆”。
他壓下氣口，深深的吸了一口“心爆”。
又聞了聞手里那支白色的五角星狀花朵。
然后昏了過去。
大蠢貨……余盡內(nèi)心瘋狂嘆氣。
場景消失，畫面變換。
下一段回憶浮現(xiàn)。
……
余盡睜開眼，用楊飯的眼睛看到天花板。
“哥。你沒事吧？我現(xiàn)在進來不會不合適吧？”楊茶茶的聲音傳來，她好像正拍打著門。
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
“沒事?！彼粋€箭步就瞬移到門邊，拉開門，精神十足地說。
楊茶茶熟悉的可愛圓臉出現(xiàn)在面前，此刻上面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哦，好吧。你想吃飯嗎？”
“我不想吃飯。”余盡聽見楊飯字正腔圓地道，“我想跳舞。”
說地唰地一下把上衣脫了下來。
“你還沒吃飯就吃撐了是不是！”楊茶茶跳起一拳打在他鼻子上。
這一截回憶里竟然還包括那段讓余盡終生難忘的舞蹈節(jié)目。
“這些我看過了……茶茶錄了發(fā)給我了……說重點……”
他頂著難耐的撕裂感，努力在腦海中凝聚出這句話，試著在腦中和楊飯交流。
唰——白光一閃。
眼前的景象隨著白光溶解消失。
這一段回憶被強行中止了。
成功了……這家伙能聽到……
他用力地喘著氣。
……
模糊的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新的一段回憶景象。
這次回憶的開端，是他焦急的在房間內(nèi)的踱著步，因為“心爆”和“小寶貝滑滑梯”的雙重效果而渾身發(fā)抖。
他面前的工作臺上放著那張從命運之角得到的小阿卡那塔羅牌：權(quán)杖一。
離臺面一尺，懸浮著兩個立體光點陣方塊。
左邊的為淡綠色，應(yīng)該是生命模組的逆推點陣方塊。
右邊的則是黑色——從來沒有黑色的光這種說法，不過那點陣的確是黑色的。
是楊飯的破壞模組的逆推信息點陣……其中的最上一層光點鼓鼓囊囊的躍動著，應(yīng)當(dāng)是代表檔位一【污染】已經(jīng)激活。
余盡看著楊飯伸出手——他手上拿著自己黑色圓片狀的個人系統(tǒng)。
他輕巧地一劃圓片的邊緣，圓片滴溜溜在指間轉(zhuǎn)了起來。
他把拿著系統(tǒng)的手放在代表破壞模組的黑色光點陣的二層上，使旋轉(zhuǎn)的圓片對著二層中心。
圓片的邊緣開始射出光線。余盡能感受到數(shù)據(jù)流從楊飯的腦中如江河般奔騰起來。
這時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拿到了破壞模組前四檔位的基本常數(shù)之鑰，正在嘗試升級裝載……
余盡自己的大腦沒有“心爆”強化，在其中過濾信息十分困難。
但倏忽之間，他還是捕捉到了八個字。
那八個字如烙印般留在他的心頭。
“虛之一痕，實之一破?！?p> 破壞模組檔位二：【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