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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山江

第一百四十三章 唯一的監(jiān)探

斗山江 立秋的棗子 3447 2021-11-03 19:00:00

  從老吳的涼茶鋪子走出來,日頭已經(jīng)升到中天,街道上的行人稀稀拉拉,像被秋風(fēng)吹落的幾片樹葉。砣伙計抬眼看了一眼忘情樓。

  五層樓確實很高,甚至都高過了山江郡的城門門樓。五層樓也確實雄偉氣派,像一位偉岸的巨人。

  “這么大的一座樓,怎么就起了個忘情樓的名字?”

  砣伙計非常不理解,過去可沒認(rèn)真去想這個問題,今天也不知觸發(fā)了那根神經(jīng),他居然端著大頭想。

  “我真笨,誰知道這答案呢,只有取那樓名的人才知道?!?p>  砣伙計不再去想,他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到草鋪老酒了,也有一段時間沒有接到府主的指令了。

  “也許府主太忙了。”砣伙計這樣想著,他從來不會懷疑府主會出現(xiàn)不測,在他看來,這世上比府主還精明還厲害的人物還沒出生吶。

  砣伙計的目光從忘情樓移到天空,秋天的天空明澈而高遠(yuǎn),藍(lán)的空闊,白云一絲絲像流水,又像淺淺淡淡的綢緞。

  是一個好天氣,通常清秋如此。砣伙計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那湛藍(lán)高潔的天空融化時,他的手指猛地顫動了兩下,兩個字:遇襲。

  消息是秤掌柜發(fā)出的,應(yīng)該是猝然遇襲,秤掌柜只來得及發(fā)出兩個字。

  砣伙計像瘋了一般向草鋪巷子沖去,就像一只發(fā)狂的大鵝。沒人知道他和秤掌柜的友誼,那是同生共死的契約。

  “撐住啊。”

  砣伙計的手指不停敲擊,發(fā)出了數(shù)條訊息,最后一條是發(fā)給府主別天恩的。

  在一個監(jiān)探系統(tǒng)中,秤掌柜負(fù)責(zé)收集各路情報,匯總分析,砣伙計則將最重要的情報發(fā)送給別天恩,以手指敲擊傳遞情報,只有在別天恩和砣伙計之間,這是一種天賦,旁人做不來。

  之所以把府主別天恩放在最后匯報,是因為砣伙計首先要救秤掌柜,他相信只要秤掌柜撐住一刻,散布在山江郡大街小巷的暗探殺手就會趕到草鋪老酒。

  可惜,砣伙計算錯了,他還沒到草鋪老酒,只看到巷口時,他的瞳孔就放大了:

  巷口姜糖鋪子被砸開了花,打姜糖的伙計被人像打姜糖一般砸扁了,五臟六腑流了一地;沿著巷口往里延伸,隔三差五橫著一具尸體,全都是接到他的信號前來救援的山江郡監(jiān)探。

  這個時候,一道火焰升起,火焰來自草鋪老酒,雄麗且凄美。

  砣伙計停住了腳步,他后背的刀口迸裂,血水如噴泉,浸濕了衣衫。

  他冷靜了下來,他的眼睛也升騰著一道火焰,引而不發(fā)。

  “殺人了,殺人了…”巷子里的人往外跑。

  “救火啦,救火啦…”外面的人提著水龍開始往里面沖。

  不得不說,山江郡的體系很健全,別天恩的治理卓有成效,哪怕是發(fā)生了殺人事件,權(quán)衡利弊,該救火的還是先救火。

  草鋪巷子陷入一片嘈雜和忙亂中,各種聲音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

  這是一場蓄意謀殺,殺人者早就算好了一切,以火焚燒草鋪老酒,又借助救火破壞甚至毀滅現(xiàn)場。最后只等砣伙計自投羅網(wǎng)。

  只是,對方還是漏算了秤掌柜的頑強(qiáng),砣伙計所以停住腳步,是因為他收到秤掌柜最后一條信息:

  逃。

  這應(yīng)該是秤掌柜臨死前打的最后一顆算盤珠,砣伙計甚至能看到刀入秤掌柜胸膛的一瞬,秤掌柜的手指撥響了算盤珠,然后他倒下,算盤被擊碎,空中飛竄著算盤珠。

  幾個人不懷好意地向砣伙計悄悄圍攏,都穿著黑衣戴著帽子,帽沿下射出兇狠殘忍的毒光,如蛇,這些人和東城外十里鋪伏擊的人裝扮如出一轍,只是這次沒有蒙面。

  砣伙計開始了逃跑,在黑衣人合圍前,他像一只笨重的大鵝飛了起來。

  幾乎在同個時間,廣濟(jì)街陳家祠堂、萬江口涼皮店、陀螺街扎紙店、仁和堂藥鋪等等山江郡的暗堂全被黑衣人搗毀,那些暗中的監(jiān)探無一生還,山江郡的監(jiān)探系統(tǒng)就此分崩離析。

  一個秘密系統(tǒng)就此毀滅,按理說,郡府怎么也要作出反應(yīng)。

  但一日一夜過去了,郡府平靜的像口古井。沒有任何指示,沒有任何表態(tài),砣伙計收不到任何消息。

  這意味著什么?府主出事了。

  砣伙計不再懷疑府主別天恩出事的準(zhǔn)確度,因為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斷了,而以手指敲擊傳遞信息這種方式不是任何人都具備的,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而恰恰有兩個人同時具備且能匹配。換了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做到。

  砣伙計就藏身在郡府左近,但是他不敢現(xiàn)身。

  山江郡城內(nèi)屬于府主和他的監(jiān)探全軍覆沒,他的身份再也無人可知,他也再也調(diào)不動任何一個人,因為活著的監(jiān)探除了他,再也沒有一個了,他是唯一的活著的監(jiān)探。

  同時,他的身份無疑是暴露了,從十里鋪開始到草鋪巷子,隨時隨地他都會被黑衣人圍攻。

  黑衣人,到底是誰?難道府主也遭了他們的毒手?

  砣伙計突然出了一層驚悚的冷汗,從來在他心目中的府主,神一樣的存在,怎么可能遭受毒手?如果連府主也遭到不幸,那么山江郡該怎么辦?

  不會的,不會的,如果府主真的遭遇毒手,為何郡府沒有一點動靜?可是,現(xiàn)在和府主的聯(lián)系完全中斷,府主到底在哪里?

  砣伙計全身發(fā)抖,他躲在一處極為隱密的地方,那是監(jiān)探的一處暗點,外人基本上發(fā)現(xiàn)不了,也找不到。

  暫時,砣伙計是安全的。但他的心卻是急躁的。

  冷靜,我需要冷靜。砣伙計強(qiáng)制自己不要顫抖,他將所有的注意力和意志力全部集中起來,凝聚成一點,放在腦海里,等平靜了好半天,才將那一點緩緩放開。

  蒙著頭臉的黑衣人,戴著帽子的黑衣人,目的只有一個,怕人認(rèn)出來。暗器、長刀,黑衣人所使用的武器又不是公差們用的那種,即便是山江郡的軍隊,也沒有。

  結(jié)論慢慢展現(xiàn):黑衣人不是本地人,卻怕被認(rèn)出,那一定有極為特殊的特征或標(biāo)志。

  焦點就在于黑衣人的頭,而不是臉。

  砣伙計腦海中靈光一閃,只有一種人需要蒙頭蓋臉,那就是光頭和尚。

  棗子坡的和尚,寶界寺的和尚,砣伙計最先確定了這個結(jié)論,只是來的太晚了。

  問題不在于是否是和尚,關(guān)鍵是哪里的和尚。

  東魆島的和尚出現(xiàn)在山江郡,意欲何為?單單是東魆島的和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假如東魆島和某個方面聯(lián)手,比如地字門。

  砣伙計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馬峰戲弄自己的那一幕,馬峰。

  無疑,砣伙計的判斷是正確的,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準(zhǔn)確無誤的,他一遍又一遍地敲打手指,不管府主現(xiàn)在身在何處,他都要永不間斷地發(fā)出消息。

  砣伙計的衣衫幾乎全濕了,在清涼的秋風(fēng)中更加冰冷。

  可是,他已經(jīng)來不及感到周身寒冷,因為他有一種預(yù)感,山江郡正在向冰冷的地窖下沉。

  砣伙計藏身處是一處墻角,墻角處長了幾叢狗尾巴草,在風(fēng)中搖晃。

  對面飛檐斗翅,被秋陽映照,落下一道陰影。

  砣伙計將身子盡量貼住墻壁,并且隨著那道陰影移動。從外部角度看,這面墻壁和別處并沒有什么不同,就是一處普通的墻。

  “不要過來…”砣伙計無聲地訴求。對面是勝小弩,小姑娘顯得很好奇,明亮的眼睛發(fā)出驚奇的神情。

  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砣伙計的藏身之處,勝小弩卻輕而易舉地看見了。

  “那個像呆鵝一般的人真是好奇怪,隨影移動,那面墻很好玩么?”勝小弩充滿了好奇心。

  “快離開,這里一點都不好玩…”砣伙計幾乎是在哀求,可是他不能開口說話。

  然后,他發(fā)覺一點都不妙~很不妙。

  墻角處轉(zhuǎn)出三名黑衣人,一樣的帽子,一樣的兇神惡煞。

  “快走啊~”砣伙計都要喊出聲去,勝小弩的神態(tài)也跟著變化,她模仿著砣伙計的口型,似乎想要猜出砣伙計的口語。

  “不要玩?不對…上墻呀…也不對。是小心呀~”勝小弩突然轉(zhuǎn)身,一支小弩射出。

  噗。

  距離太近,那支小弩直接射進(jìn)一名黑衣人的心窩。那名黑衣人露出痛苦的表情,緩緩倒地。

  這時,拐彎抹角的口子又跑出幾個黑衣人,成合圍之勢。

  勝小弩面對七八個面露兇光的黑衣人,她認(rèn)出了其中一個,智仗和尚。

  “是你,賊和尚。”

  賊和尚通常是鐵心歌的罵法,勝小弩明顯是接受了鐵心歌的啟蒙,罵起來比原創(chuàng)還順口。

  那日在勝家院子里,勝鐵弓大打出手,智仗這家伙是挑頭的,所以被打的最慘,折了一條大腿,現(xiàn)在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的。

  勝小弩舉起了小弩,智仗和尚狡猾地躲在后面,距離那柄小弩有效射程之外。反正他是殘疾和尚,行動遲緩一點任誰也沒有什么指責(zé)的。智仗和尚確實是被獵戶打怕了。

  幾個黑衣和尚沖了上去,勝小弩一個小姑娘,一把小弩如何應(yīng)對得了。她咬著牙,一連發(fā)出三支小箭,連環(huán)弩。

  一個黑衣和尚腿上中了一箭,一個黑衣和尚小腹中了一箭,還有一箭落空。獵戶打獵,不可能讓獵物逃走,勝小弩的小箭上抹了麻藥,中箭的黑衣和尚頓時失去了戰(zhàn)斗力。

  畢竟勝小弩一個人打不過那些如狼似虎的賊和尚,幾次險象環(huán)生,黑衣和尚根本就是不想留下活口。

  智仗和尚站在最后,眼見勝小弩不支,這才搖搖晃晃地上前摘取勝利果實。

  突然,智仗和尚察覺后背一陣沁涼,比秋風(fēng)還要冰冷,就像一縷秋風(fēng)刺破了衣衫插進(jìn)了后背。

  智仗和尚本來后背靠著墻壁,那是他選擇的最為安全的角度,也是最放心的方位。不曾想,墻壁上藏著一把匕首。

  智仗和尚倒下了,砣伙計從墻壁上現(xiàn)身,一口氣殺了三個黑衣和尚,拉著勝小弩就跑。

  缺口打開了,黑衣和尚死傷五個,余下的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砣伙計就帶著勝小弩跑得無影無蹤。

  “你…咳血啦…”勝小弩驚慌地說,她想幫助砣伙計卻不知道怎么幫。

  “還死不了?!表然镉嬓毙笨恐欢巡窕穑种彀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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