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定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才有了關(guān)心其他事情的余裕。
她的手中捏著一小截灰色的碎布片，這是林一語唯一剩下來的一點東西。
“剛剛那個白發(fā)女孩就是林一語吧，若不是她選擇了我，我還來不到這個世界呢。”
可惜，李恒卻讓她殺了林一語。
“沒關(guān)系，左右不過是一具分身罷了。”
“林一語也沒多么好心，只不過是在那些泡泡世界中，你能活下來的可能最大罷了?！?p> 唯有屠滅了一百個世界，將自己過去經(jīng)歷的一切都視為虛幻世界的江越，最可能承受得住真相。
李恒十一光年外的肢體連接著一艘孤寂的小飛船，飛船內(nèi)部是一個正躺在床上，抱著枕頭瘋狂翻滾著的白發(fā)女孩。
“她現(xiàn)在還在自己的飛船上生悶氣，不用去管她，過幾天就好了?！?p> “你殺死了林一語的分身，就由你來代替她做新的神明?！?p> “將來神明會越來越多，即使每一個恒星系統(tǒng)都只有十幾個，上萬年后神明的數(shù)量也會膨脹到上億?！?p> 江越聞弦歌而知雅意，她輕輕點頭回道：
“神明太多，其稀有價值就會逐漸下降，也就沒有過去高高在上的地位了?！?p> “劍仙雖然有能力殺死神明，但他經(jīng)常更換自身的人格，做事太過不穩(wěn)定?！?p> “身為弟子，自然要為師父分憂，我會把那些混日子的沒用神明都殺死的。”
殺死突破了輪回的神明，與殺死輪回世界里的土著居民和輪回者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江越殺死神明將會是真正意義上的殺死。
抹去所有的身體，抹去記憶，抹去一切殘留的信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無蹤。
單憑一個劍仙，給神明帶來的恐懼太少了。
只要不去太過招惹劍仙，這位最強神明也不會閑著沒事干，拼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非要將他們置于死地。
一旦成為神明，在神位上一待就是上百年，若是膽子夠大還能一直待下去。
這種更替效率比起競技場每年更換80%的速度慢了太多。
而且，樂園競技場不能動用幻想力量，是對于現(xiàn)實物理宇宙近乎真實的模擬戰(zhàn)場。
競技場的頂層強者本身就是在一次次戰(zhàn)斗中探索科技可能的發(fā)展方向，這么多年來也為技術(shù)進步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相比之下，神明使用的力量幾乎都來自于李恒。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只是活著的廣告招牌，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吸引那些有野心的人類公民進入輪回世界，維持輪回世界的正常運轉(zhuǎn)。
但一個恒星系統(tǒng)有一百顆輪回星球就已經(jīng)夠多了，能夠供養(yǎng)的人類公民卻超過十萬億。
神明的廣告效應(yīng)太好，吸引的低階輪回者太多了。
李恒需要建立一種淘汰神明的機制，減少每年新誕生的輪回者，與此同時將大部分眷戀地位和權(quán)勢的沒意思的神明抹殺掉。
這一次林一語恰好在泡泡世界里挑選出了江越，那他就順便把這個抹殺機制做出來。
親手屠滅了一百座太陽系的江越，做這種事情得心應(yīng)手，整個太陽系里都沒有比她更擅長殺人的人了。
不僅可以用于抹殺沒意思的神明，還可以用來抹殺以后可能遇到的敵對文明。
想到此處，李恒突然說道：
“既然是專門抹殺神明的神明，那就給你【直死魔眼】和【弒神者】的權(quán)能?！?p> 直死魔眼能夠看到萬事萬物的死線，能將一切擁有死之概念的生物殺死。
號稱“只要是活著的東西，就算是神也殺給你看”。
至于【弒神者】，則是一種在殺死神明之后，能夠奪取神明權(quán)能的力量。
給江越配上這個奪取死去神明權(quán)能的力量，也能很好的解釋她強大力量的來源，以及她為何要不停地殺死神明。
他一句話之間就做出了決定，江越眼前閃現(xiàn)過幾行血色文字：
你的戰(zhàn)力等級提升為17級
你獲得了神位稱號：弒神者
你獲得了專屬權(quán)能：
【直死魔眼】、【弒神者】
你獲得了權(quán)能：【生死無常，縹緲無定】
李恒直接把江越的力量提升到了17級，順便把剛剛被殺死的林一語分身的權(quán)能轉(zhuǎn)到了她的身上。
江越低下頭輕輕地彈了彈手指，一絲絲細小的光芒在她腳下的金色發(fā)絲上閃過。
本該擁有強大恢復力的細胞毫無抵抗余力地被斬成了碎片，化為了混亂的破碎塵埃。
她抬起頭來，原本烏黑的瞳孔變成了璀璨的冰藍色，中心處顯露出兩道橙紅色的小圓環(huán)。
“直死魔眼，還挺漂亮的。”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比起江小草的清冷少了那一絲俏皮可愛，顯得更為冷漠空洞。
雖然名為直死魔眼，但實際上卻是抹去幻想力量，將事物導向熵最大的混亂狀態(tài)的權(quán)能。
被江越的攻擊命中的神明將會失去源自于李恒的力量。
沒了幻想力量的神明，就像是滿身裂痕的瓷娃娃，再也難以逆轉(zhuǎn)熵增恢復身體，輕易就能被打得粉碎。
璀璨的冰藍色瞳孔略微收縮，江越的眼前突然又出現(xiàn)了一行血色文字：
你殺死了神明：【地母神】
你獲得了權(quán)能：
【四季】、【日夜】、【黏土轉(zhuǎn)生】
她剛剛明明只是切斷了伊三九的一小根頭發(fā)罷了。
“伊三九被劍仙抹去了不少記憶，等到她之后恢復清醒，人格整體會發(fā)生一些偏移。”
“我不準備為她恢復原來的記憶了，就當?shù)啬干褚寥乓呀?jīng)死了吧?！?p> 黑影人的聲音適時地解答了江越的疑問。
江越聞言輕輕點頭，這是把地母神死亡的鍋扔到她身上了。
不過她也不在乎，她的存在就是用來背黑鍋的。
只要能跟著師父找到最終的真實，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意。
“而且，伊三九對我的反抗意志變?nèi)趿?，她之前因為懼怕我而做出了錯誤的判斷?！?p> “雖然有我偽裝引導的成分在里面，但正常而言，她應(yīng)該能夠判斷出，我并不會在短短一兩百年內(nèi)就決定把整個人類文明融合為一體?！?p> 以標準意義上的智力而論，伊三九遠遠超過阿基里斯和林一語。
因為她的本體是最為龐大的，用于計算思考的部分也最多。
無論是阿基里斯還是林一語，她們的本體都沒有多大變化，一直維持著普通人類的體型。
雖然借著李恒的力量擁有了堪比神明的戰(zhàn)力，但本身的計算能力是遠遠比不過擁有龐大本體的正牌神明。
擁有如此龐大的計算能力，最終卻導向了一個錯誤的結(jié)論。
再加上后續(xù)伊三九又在和劍仙的戰(zhàn)斗中被毀去了不少記憶，人格再一次產(chǎn)生了偏移，那他就干脆剝奪了她的神明力量。
江越在此時卻是嘴角輕輕翹起，微笑著道：
“這些都只能算是一小部分理由吧，無足輕重的那種。”
黑影人語氣平淡地回道：
“沒錯?！?p> “我對伊三九已經(jīng)沒有多少興趣，恰好林一語又選擇了你，那我就不需要瘋瘋癲癲的伊三九了?！?p> 伊三九沉睡的那百年，就像是一部停更了一百年的連載漫畫或者小說。
就算原來再是有趣，在這段停更的時間里也會讓讀者對它失去興趣。
江越望著越來越近的太陽，笑容不減地說道：
“以師父你的力量，若是真的將要變成近似天道的狀態(tài)，那你也不會特意塑造出可觀察的外表與人交流了?！?p> 這是很顯然的事情，若是李恒真的不想要和人交流，那沒人能發(fā)現(xiàn)他在哪里。
就像那些被他視為人偶的人，李恒修改他們記憶和想法的時候，可從來不會提前去通知，他們也從來不知道世界發(fā)生過何種變動。
這是顯而易見的一點，伊三九正是因為發(fā)現(xiàn)李恒越來越少顯露真身，才以為他即將失去普通個體的感情。
江越此時伸出一只手，她將白嫩纖細的食指插進了一側(cè)的太陽穴里，語氣輕快地接著道：
“更重要的是，放大效應(yīng)與信息整合理論確實可以解釋意識的一部分特性，但卻絕對不是全部。”
“伊三九低估了師父你對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她只看到了你玩弄生命、游戲人間的那一面，忽略了你追求真理的另一面。”
“時空引力，暗物質(zhì)，暗能量，這些東西有沒有可能也與意識有關(guān)?！?p> “只有你才能感受到的文明信息場，究竟與智慧生命的意識有著何種聯(lián)系？”
“在解開這些秘密之前，你又怎么會草率地將一個可以超光速通訊的、無限膨脹的生命體，認定為生命和文明的終極存在形式呢？”
黑影人正面迎著太陽，站在江越身前不遠處，他的聲音帶上了一些笑意。
“我把她制作出來的時候，給她留下的陰影太過深刻恐怖?！?p> “伊三九想得太多太亂，遠不如你那樣意志鋒利似劍，可以從彎彎繞繞的表象中直指問題的本質(zhì)。”
人類文明在他心中當然只會占到百分之一不到，一個剛剛跨出太陽系的智慧文明跟整個可觀測宇宙相比，實在是太小了。
僅僅是在這個可觀測宇宙里就有著太多未知的東西，他又怎么會輕率地就對生命和文明的終極形式做出判定。
“不過伊三九有一點判斷是正確的，我只需要很少的幾個人能和我交流就足夠了?！?p> “本來想讓林一語跟著我一起去1號輪回世界，現(xiàn)在有了你，那就用不著她了?！?p> 江越纖細的食指從腦袋里拔了出來，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傷痕，纖細的食指仍舊瑩白如玉。
掌握了縹緲無定的權(quán)能，常規(guī)的動能武器對她已經(jīng)無效了。
她璀璨的冰藍色瞳孔像是萬花筒一樣熠熠生輝，注視著身前的黑影人。
“我會見證你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一切痕跡?！?p> 在江越的眼里，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比李恒更真實的存在。
只有跟著這位師父，她才能站在離真實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