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一下這次抄家所得吧。”
“自六部尚書、侍郎家中抄墨的現(xiàn)銀高達二百三十七萬兩、寶鈔十五萬七千錠,合三百八十萬兩,計總為六百一十七萬兩?!?p> 這里茹太素提到了寶鈔的單位‘錠’,而所謂的一錠寶鈔通俗解釋就是一沓鈔票。
按照洪武八年寶鈔提舉司印發(fā)寶鈔時的標準,每五十張合稱為一錠。
比如說一錠百文面額的寶鈔就是五千文,一錠一貫(千文)面額的寶鈔就是五萬文即五十兩。
茹太素剛剛上任戶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統(tǒng)計抄家所得。
“除了這些銀錢之外,郭桓等人貪墨的一千三百七十萬石糧賦、三千七百六十萬斤鹽課還沒有兜賣,現(xiàn)已被全部充入國庫?!?p> 陳云甫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郭桓案的貪污之巨,堪稱恐怖。
銀子摟著、糧賦貪著,還走私鹽課,好家伙,這是真打算把大明朝的根給毀個一干二凈。
陳云甫把這筆數(shù)字記下來后并沒有發(fā)表什么個人看法,做秘書的不多嘴評政,這是基本規(guī)矩。
而茹太素還有些不太適應(yīng)這種工作方式,他等了一陣也沒等到陳云甫開口,反而整的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按照他多年為官的經(jīng)驗來說,這時候應(yīng)該是同仇敵愾,倆人對著郭桓等人痛罵一頓,洋洋灑灑先發(fā)表個一萬字罵賊心得。
罵個一萬字時間也就差不多該到下值了,而后咱倆挑個好地方喝幾杯繼續(xù)罵。
這樣傳到皇帝耳朵里,就可以給皇帝留下一個‘我與貪腐不共戴天’的廉潔形象。
嫉惡如仇、貪污克星。
可陳云甫一句話不說,茹太素自己也不知道該不該走流程破口大罵。
“茹部堂?”陳云甫埋頭等了好一陣也沒等到茹太素繼續(xù)匯報,所以納悶的抬起頭提醒了一句:“戶部,就這一件事?”
你帶來了幾十道奏本,就說一件抄家的事?
“咳咳?!比闾剌p咳幾聲,試探道:“大學士不覺得郭桓等賊子可恨、可殺嗎?”
“是很可恨,亦是可殺,不過不是已經(jīng)殺過了嗎?”
“那咱們不罵幾句?”茹太素又提醒一句。
陳云甫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茹部堂,咱們要把時間浪費在罵死人身上嗎?如果您想罵的話請便,東閣還有五百多件奏本、預案沒有處理,下官要去找太子殿下請示?!?p> 有事就說事,沒事就拜拜,誰閑的有病陪你在這里罵死人玩。
眼瞅著陳云甫真打算動身離開,茹太素趕忙攔住。
“還有事、還有事?!?p> 陳云甫只好坐下,重新提筆。
這小子,真不按套路出牌。
茹太素深吸一口氣,接著向下說道。
“循例,每年三月寶鈔提舉司都會興工印造新鈔,今年因為郭桓案擱置到了現(xiàn)在,寶鈔提舉司交了預案,請示今年的印鈔,三百萬貫是否合適?”
說完,茹太素又看向陳云甫,后者還是一句話不吭,只是在自己面前的題本上寫下。
“二:寶鈔提舉司請示印鈔三百萬貫。”
這下茹太素算是明白過來,這陳云甫就是個啞巴大學士,審犯人的時候小嘴能說的很,現(xiàn)在當了大學士反而不說了。
倒是新奇。
你不說,那就老子自己說。
茹太素放開了談,陳云甫也是記的飛快,只過了不足一個時辰,茹太素就把自己帶來的幾十道戶部奏本全部匯報完,陳云甫這才晃晃發(fā)酸的手腕,開口。
“茹部堂辛苦了。”
說話間起身就要離開,茹太素愣住,連忙喊了一句:“大學士?!?p> 陳云甫停下,有些不解的轉(zhuǎn)頭:“茹部堂還有事?”
茹太素指了指自己面前條案上的幾十道奏本,錯愕問道:“大學士不將這些奏本給太子帶過去?”
陳云甫搖了搖頭道:“太子殿下現(xiàn)在金體有恙,這東閣一天已經(jīng)壓了幾百道奏本預案,茹部堂還是心疼一下太子殿下的好。
至于剛才茹部堂說的,下官都記下了,無一疏漏,如果茹部堂心里不踏實,可以與下官同去。”
“那還是同去吧,老夫也要去給太子爺問安。”
陳云甫遂伸手虛引:“既如此,茹部堂請?!?p> 這茹太素也是夠哏的,真就能抱著幾十道奏本和陳云甫一起出了東閣,那吉祥領(lǐng)著路問茹太素:“部堂,讓奴婢來吧。”
茹太素就死死護著奏本,說什么也不愿意假手。
搞得好像大家會偷了去似的。
出了承天門,便有馬車候著,吉祥引著陳云甫兩人遂直奔太子府,馬車兩側(cè),是幾十名太子府的衛(wèi)戍大漢將軍。
用大漢將軍衛(wèi)士,這是天子的配置。
朱元璋那么多兒子里面,也就朱標能享受到這種待遇。
畢竟是新年能在文淵閣受百官四拜禮的太子。
太子府也在長安街上,不過是在東長安街,也就是東校場的位置,這里離著皇宮更近,深夜入宮的話都不用走承天門,轉(zhuǎn)個彎就成。
如果要是朱元璋找,那就過厚載門直接就能到后宮。
只不過朱標從來沒走過厚載門,誰讓這個門最初的名字叫玄武,晦氣。
陳云甫和茹太素被引進了正堂落座,那吉祥去通稟,半晌后才走出來,看向陳云甫。
“大學士,太子爺召您入覲?!?p> 陳云甫便起身,沖茹太素點了點頭后邁步跟上吉祥。
自正堂去后宅,兩人過了一進院子,自然也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嬉鬧的兩個孩子,這倆陳云甫還都認識。
朱允炆、朱允熥。
不過陳云甫也就只看了一眼便不再關(guān)注,而是把注意力投向院子里一個容貌清朗、文質(zhì)彬彬的男人。
能出現(xiàn)在太子府的后院,不得了。
“這位是?”
陳云甫問了一下吉祥,后者看過一眼后說道:“這位是咱們應(yīng)天府今年鄉(xiāng)試的解元,太子爺看了他的文章很是賞識,所以請來府上賜宴,叫齊德?!?p> 齊德?
陳云甫想了想,實在是沒有印象,料想也不是什么名人便不再關(guān)注。
明初名人如過江之鯽,這位連個名號都留不下能是什么人物。
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