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來自寂靜過去的承諾
“如果有需要，那就呼叫我們?！?p> “謝謝。”
“‘一個士兵不應(yīng)該為盡忠職守而驕傲自滿。’這可是你說的。桑德曼先生?！?p> 喬爾尼伸手握住門把手，他的體溫就像是一個訊號，從門的這側(cè)經(jīng)由把手傳導(dǎo)至房間，令其中沉默木訥的二人轉(zhuǎn)過身來，與推門而入的喬爾尼目光相對——盡管他仍沒有在那把手上留下半點掌紋。
“古斯......”靠窗的老人歪著頭打量了他一會兒，“你來了？”
“你把我和別的什么人弄混了嗎？”喬爾尼走上去去，伸出左手，等待著老人的反應(yīng)。
“我總是很健忘?！笨ㄌ┽t(yī)生笑了笑，隨后便牽住了喬爾尼的手掌，待喬爾尼收回手指，將他的手掌握在手中后，才伸出右臂，拍了拍喬爾尼的肩膀，“而你也總是喜歡遲到?！?p> 他們攜手離開了療養(yǎng)院，沒有一個護(hù)工跟著，也沒有任何文書、問詢攔道敗興。
雨水大都順著一條條溝槽流入了地下，一路向著河流奔波，直到重新匯入大海。沒人說得清是這些管道引導(dǎo)了這個過程，還是人類的一廂情愿，但這也并不值得在意。喬爾尼走在前方，可每一次的轉(zhuǎn)向都不由他決定，卡泰醫(yī)生只需手臂稍稍用力便能將自己的意圖傳達(dá)給他，將他們一路暢通地帶到了一家理發(fā)店門前。
“老喬爾！”卡泰醫(yī)生松開手掌，上前一步推門進(jìn)入店鋪里，“還活著嗎？”
“還沒死呢！”對方應(yīng)道，“不過我看也該死了！”
卡泰醫(yī)生挑了副高一點的椅子坐下，將兩手?jǐn)傇诜鍪稚希唤?jīng)心地對著店主人的方向說道：“這次給我剃得好一點?！?p> “怎么？你要拿著打火機去和黑幫對峙嗎？”老喬爾邊披上圍裙邊問。
“哈哈哈，你難道不覺得我才是那個‘根本不懂生死為何物，受教育過度’的書呆子牧師嗎？”卡泰醫(yī)生反擊道，可卻將目光瞥向了喬爾尼，“你要不趁這個機會向我懺悔得了？”
“他們在說什么??？”一旁的小伙計也慢慢走到喬爾尼身邊輕聲問道。
“《老爺車》”喬爾尼回道，“克林特.伊斯特伍德?！?p> 聽見喬爾尼的回復(fù)，小伙計有點驚訝，用看古董般的眼神看了喬爾尼一眼，便不再言語，繼續(xù)他手頭的工作。
“如果你打算靠你自己去捅旁邊的馬蜂窩的話還是省省吧。”可卡泰醫(yī)生卻出言攔住了他，“古斯可以幫你處理這些?！?p> 小伙計有點不太高興，但是喬爾尼已經(jīng)提上了其他工具，招手示意他跟上。他們一起搭好梯子，喬爾尼爬了上去，可卻并沒有管那個馬蜂窩，反而清理起了一旁的排水渠。
“老實說，”小伙計扶著梯子，對著喬爾尼抱怨起來，“我是想不明白那倆老頭為什么嘴可以這么損，你又是怎么跟得上他們的對話的?！?p> “其實那部電影是我陪他們?nèi)タ吹?，然后我是被卡泰醫(yī)生的孫子推薦去看的?！?p> “??？你？”小伙計似乎意識到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話有多無禮，又趕緊給它們吞了回去。
“別太在意，”喬爾尼清理完排水渠后將馬蜂窩輕輕頂住，讓水流嘩啦啦地淋到它上面，里面的馬蜂便四散飛走，無暇再去叮咬他人，“先學(xué)學(xué)怎么用丹田去說話吧?！?p> “啥？丹田？”
“意思是讓你說話硬氣點兒?！睂⒎涑矎姆课萆锨邢聛砗?，喬爾尼一躍跳下樓梯。
“讓他自己把東西搬回去，嗯......‘古斯’，別讓萬年老不死等太久?！崩蠁虪柍鰜碚泻魡虪柲?，去接卡泰醫(yī)生，喬爾尼點點頭，便又進(jìn)入理發(fā)店里將那老人牽著離開了。
他們又去往了一處咖啡館，老人家苦笑著說：“古斯啊，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都在這家店鋪里和人打過架?！?p> “我可沒動手。”
“是沒有直接揮拳，但是抬著一個人去砸另一個也不算多文明吧？”可剛說完，卡泰醫(yī)生便垂下了頭，又說道，“我在這方面確實不是一個好的榜樣?！?p> 他們要了一些甜點——其他的東西都會叫卡泰醫(yī)生的胃發(fā)出無聲的抗議——二人安靜地將甜點吃完，然后便陷入了更徹底的沉默。
“也不知道這種地方還開著干嘛？這些人還活著干嘛？簡直是浪費公共資產(chǎn)的畸形秀?！辈缓椭C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循聲望去，那聲音的來源臉上卻沒有一絲囂張，反倒像是個飽受胃穿孔折磨的憔悴病人。
“古斯......”喬爾尼起身向他走去，卻被卡泰醫(yī)生叫住，可喬爾尼也只是微微點頭以示回應(yīng)，又繼續(xù)走近那人。忽然，那家伙噌得一下站了起來，張大嘴巴正欲吼叫，便被喬爾尼一手掐住后頸，一手搭著肩膀，邊向門口走去邊嚷嚷著：“都告訴你出了這事兒別一個人瞎抗，不然鬧出笑話都沒人替你收得了場......”
喬爾尼拽著那人到了一旁的巷子里，將他放開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握在其中的是剛從這家伙身上扒拉下來的蠱蟲——然后將其捏碎，任由它升華消失在空氣中。
“我......”那個男人揉了揉自己的頭，“我不知道我這是怎么了......我不會說這種話的！”
“可是你確實這樣想了，不是嗎？”喬爾尼的反問讓他漲紅了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直到卡泰醫(yī)生從后面將喬爾尼叫走，才暗自哭了出來。
“那是什么病癥？”他們走到公園，找了張長椅坐下后，卡泰醫(yī)生問道，“是某種新的研究嗎？”
“不......不如說很傳統(tǒng)，以至于正人君子們完全遺忘了它?！?p> “哈哈?！笨ㄌ┽t(yī)生向后躺在靠背上，“古斯......你還記得我們唯一一次吵架嗎？”
“那種東西忘了更好。”
“可我忘不了。我那時太自大了......如果不是我那么決絕地否認(rèn)了你的理想，你也不會非要和其他人一起去那片戰(zhàn)場上了。
“可是你回來了，滿面瘡痍。我還記得你是怎么說的：‘我以前以為我對殘忍駕輕就熟，后來才明白原來是自己對人性一無所知......’”
“那是你說的?！?p> “??？”卡泰醫(yī)生稍一吃驚，然后又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哈哈哈，那你應(yīng)該說的是另一句話，可我想不起來了......”
隨后，卡泰醫(yī)生講頭徹底仰頭靠在椅子上，看著天空，不知對著誰輕聲說：“可我想不起來了啊......”
喬爾尼也沒有回應(yīng)他，也不再有必要回應(yīng)什么了?？ㄌ┽t(yī)生長眠在他的身旁，雙眼輕合，微笑滿面。
“所以，”哈里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可卻自然地仿佛他從一開始就在，“這就是結(jié)束了嗎？”
“也許吧?！眴虪柲嵴酒鹕韥?，而哈里則將裝有庫丘林紅槍的釣魚背包遞給了他，“有些債總得還清?！?p> “影之國？”哈里苦笑一下，“聽起來和你很相稱啊?！?p> “再會了，哈里，”喬爾尼看向哈里，不停向后退去，直到哈里眼皮一眨，便消失不見。
無邊寂靜的又一天
“阿爾托利亞.馬斯頓？”Saber看向哈里，對他為自己準(zhǔn)備的假名不置可否。
“這是我第一次為你不是男兒身感到可惜，騎士王。”哈里反而笑道，“不然你就可以叫‘亞瑟.馬斯頓’了?！?p> “這個名字......對你來說意義重大是嗎？”
“準(zhǔn)確來說是兩個......”哈里還沒說完，一個女孩從房屋里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出來打斷了他。
“我還是不明白！”遠(yuǎn)坂凜對著哈里大喊道，“也就是說我們憑白獲得了二十多年的時間，而桑德曼他們卻......”她停了一下，“還有你......”
“給那些人渣做人質(zhì)？那你可把我看得太矮了，遠(yuǎn)板小姐?！惫锵蛑?，和隨著她一起出來的士郎、伊莉雅、間桐櫻，還有一開始便在這里的騎士王鞠了一躬，便轉(zhuǎn)身離開。
“況且，”他忽然停住，“我也不再需要僅僅依靠一根拐杖了！”說罷，迪盧木多從一旁攙扶住了哈里。
“那我便不說再見了......”士郎看著兩人的背影，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