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賣方市場
半夜里,徐童開車來接辛逸。
辛逸搖搖晃晃爬上副駕駛的位置,問徐童怎么知道自己在任海濤這,司機跑哪去了。徐童不回答辛逸的問題,抱怨他出來玩也不叫上自己,那個洋妞胸大屁股圓眼睛還是藍色的,看著真不錯,她叫什么名字?辛逸說任海濤這里你會玩得開心嗎?徐童說有美酒有美女,怎么會不開心?辛逸朝他豎起拇指說,英雄所見略同。
夜深人靜,車子在海濱路疾馳,遠處海面上停著等待靠碼頭的輪船,近處黑黢黢的巖石上翻滾著雪白的浪花,辛逸昏昏欲睡。前方突然出現(xiàn)堵車,遠處警燈閃爍,是軍警設置了路障在攔車檢查。車子走走停停,辛逸跟著搖搖晃晃。徐童看他臉色不好,問他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再走。辛逸搖頭說不要,嘴里罵罵咧咧,這幫人吃干飯的,成天查查查,沒查出個屁來。徐童說可不要這么認為,這是一種威懾,恐怖分子看到這種架勢就不敢輕舉妄動。辛逸嗤笑一聲,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一名穿綠色制服的憲兵走過來,敲擊車窗示意,徐童乖乖搖下所有車窗,憲兵的手電筒照進車內(nèi),光線落到辛逸臉上,辛逸突然睜開眼睛,長長呼出一口酒氣,憲兵皺眉,手電光在辛逸身上掃來掃去,喝道:“安全帶!”辛逸瞇著眼睛一動不動。
徐童趕緊陪上笑臉,從后排座拿過一瓶可樂遞給憲兵說辛苦了,喝可樂。
憲兵用手擋住可樂,要看身份證件和車文件。這是常規(guī)檢查流程,徐童讓辛逸把居住證掏出來,辛逸在身上東摸西掏,什么都沒找到。徐童知道他一貫是放在隨身的包里的,提醒他從包里找。辛逸雙手一攤,說包沒了。徐童問他包放哪了,是不是忘在任海濤那了,辛逸暈頭暈腦說是又說不是。
車外的憲兵也不啰嗦,掏出一個本子就要開單子。辛逸看到了,指著憲兵說:“朋友,停下!我有證件的,忘記帶了?!毙焱聪滤氖种刚f不要這樣,我來處理。
他掏出自己的證件,拿著車文件,打開后備箱鎖下車,把憲兵請到車后面檢查后備箱,不著痕跡地塞了東西到他手里。辛逸左手一下一下有節(jié)奏地拍在扶手上,拍一下罵一句二鬼子,再拍一下罵徐童呆逼。
罵著罵著突然喉頭有東西往上涌,從車窗探出腦袋干嘔,什么都沒吐出來。徐童趕緊說:“忍住!忍住!過了關卡再吐!”他一邊和滿臉狐疑的憲兵道謝,一邊上車關門走人。
過了關卡在一個黑暗處徐童要停車讓辛逸下車吐,辛逸趴在車窗上說:“快走,我就在車上吐,吐一馬路,吐給這個鬼地方!”說著又連連作嘔,卻只是吐了幾口酸水出來。
徐童一邊開車,一邊說你今晚沒在食堂吃飯,你知道冷星雨和誰吃飯了嗎?
辛逸仍舊趴在車窗上,說關我屁事,她愛誰和吃就和誰吃。
徐童說,她端著飯到李元善房間里吃了,還喝了酒。
辛逸繼續(xù)說,關我屁事。
徐童說,你和冷星雨郎才女貌,我們都看好你們,除了李元善,他最近好像有想法,你可能當局者迷,所以不知道。
辛逸吹著夜風,又干嘔了幾下,呸呸呸吐口水。
徐童繼續(xù)說,李元善是領導,對我很關照,照理我不該背后說這話的,我就是想看到你們兩人善始善終,幸福美滿……而且,要不是你拉他出來,他已經(jīng)沒了,他怎么能這樣做呢!
哇的一聲,辛逸半個身子探出車外,終于吐出來了,污穢的嘔吐物隨風而去,如他所愿灑了一馬路。
徐童一邊開車,一邊拽著辛逸的衣服,防止他掉下去,說:“畢竟是讀過大學的人,吐酒的姿勢就是不一樣?!?p> 清空了胃里,辛逸終于好好坐在位子上,系上安全帶,對徐童說:“你最近看的什么電視劇,說話一套一套的?”
“《神醫(yī)喜來樂》。”徐童說,遞給辛逸一瓶水。辛逸咕嚕咕嚕一口氣喝掉,把瓶子扔到窗外,擦擦嘴問徐童李元善有什么想法。徐童說我已經(jīng)提醒你了,你自己多注意,不要給人可乘之機,人家的哥哥可是李元義。
辛逸不為所動,接下來的幾天刻意躲著冷星雨,又正好經(jīng)理部投標一個重要項目,把辛逸借去用了幾天,兩人之間十來天沒有說過一句話,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平時兩人一起侍弄的菜和花只有冷星雨一個人侍弄,韭菜、莧菜都被鏟掉種上了花。期間戴月荷來了一趟,把辛逸落下的包送過來了,走之前她到那片只有花沒有菜的地站了好一會兒,任由狗子在她腿上蹭來蹭去。
以前辛逸經(jīng)常給物資部做翻譯,物資供應商有問題時總會找他。這天,一位熟悉的石子供應商又來找辛逸,抱怨說工地上收石子的庫管員改石子料單上的數(shù)字,總是少計量,再這樣下去就不往工地送石子了。賣方市場的供應商都很牛氣,辛逸耐著性子給他解釋自己不負責這方面工作了,帶他去找物資部處理。
兩人到了倉庫邊的物資部辦公室,新來的物資部經(jīng)理卻說最近石子質(zhì)量不行,工地上怨言很大。供應商說為什么要克扣石子數(shù)量?我的卡車在石子場裝滿冒尖的,我實打?qū)嵏读隋X的,幾十公里路程顛簸壓實了顯得少一些而已,你們必須按照料單上的量計量。物資部經(jīng)理堅持說石子質(zhì)量不行,影響工程質(zhì)量了,你們阿爾及利亞人住這種房子放心嗎?供應商起身就走,說你們偷我的石子,我不給你們送石子了,有的是工地等我送石子。
辛逸見勢不妙,就想勸回供應商,手剛伸出去就縮回來了。每一位物資部經(jīng)理都知道大宗材料供應的情況,平時都是哄著供應商的,今天突然反常地強勢,肯定有原因。他習慣性地就要問物資部經(jīng)理怎么回事,話到嘴邊又吞回肚里,心想已經(jīng)不做萬金油翻譯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別的部門的事情少管,今天已經(jīng)是多事了。果然,物資部經(jīng)理對他說以后有供應商來找他,都別理睬。
好心當作驢肝肺!辛逸一邊走一邊這樣想著,遠遠看到一輛裝滿鋼筋的平板車開出了工地,忍不住叫了起來:“鋼筋車怎么走啦?快攔下!”
鋼筋供應非常緊張,辛逸自己曾經(jīng)好幾次大清早到進口商那里,舉著支票排隊等發(fā)貨,站半天一口水都混不到來喝。物資部經(jīng)理從辦公室里竄出來說:“別管了,要走就走吧,等一會兒都不愿意,真當自己是大爺!”
辛逸問:“我們項目不干了嗎?”物資部經(jīng)理說:“怎么不干了?有錢還怕買不到鋼筋?”辛逸撓撓頭,難道幾天不接觸,市場供求關系就變了?不可能啊,前幾天投標分析會上還聽到說鋼筋水泥石子供應越來越緊張。看到物資部經(jīng)理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辛逸明白了他根本就是外行,接下去怕是有好果子吃了。
只是辛逸沒想到,有好果子吃的竟是自己。下午一上班,老賈就心急火燎把他喊到辦公室,說:“材料供應的翻譯以前都是你做的,你最了解情況,想辦法保證石子和鋼筋的正常供應!”
辛逸指著自己鼻子問:“我?”
老賈肯定地說:“對,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