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世界,并沒有因為自身而有特別的地方。
東方大陸,眾多大陸中的一塊,看起來不是很稀奇。
申周帝國,東方大陸上疆域最大的國家,同樣的,人口也最多。
這似乎是個亙古不變的道理,地大物博四個字可能也恰恰來自于此。
王良城區(qū),若僅僅從帝國的地圖上看,那可得好好找一找,要是有心人拿出放大鏡,還不一定找得到。當然,書上的一日千里也只能是書上的一日千里,離近了看,王良城區(qū)還是很大的。
很多的人,數(shù)不清的人,一同生活在這個地方。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錢的,沒錢的,嘻嘻哈哈的,積極向上的,怨天尤人的,發(fā)奮圖強的,聽天由命的……
申周帝國一共有三個城區(qū),王良城區(qū),隋唐城區(qū),金水城區(qū)。這是帝國統(tǒng)治的根基,往下,大大小小的縣,熙熙攘攘的鎮(zhèn),星星點點的村落,總有幾分錯綜交錯的感覺。
往上了說,這個世界,也不止申周帝國一個地方。
申周帝國位于大陸西方,往東邊看,東邊就不屬于申周的領(lǐng)地了,那是人家忘川帝國的領(lǐng)土。
湟水河從南向北流,自然而然地將兩個國家劃分開來。當然,這是歷史原因,我們不去細說這件事。
第二紀元,一七五三年,巫妖王率領(lǐng)妖族同人類展開一場大戰(zhàn),整個西陸化作人間煉獄,西陸淪陷。
史上把這場戰(zhàn)爭稱為西陸戰(zhàn)爭,人族總要反抗,不是嗎?
屏山王率領(lǐng)人類聯(lián)軍同巫妖王的妖族聯(lián)軍在西陸戰(zhàn)場展開最終決戰(zhàn),大戰(zhàn)以巫妖王的隕落告終,屏山王在此之后不久也病逝。
每當西陸戰(zhàn)爭的老兵們回憶這場戰(zhàn)爭,重復最多的,還是那八個聽起來沒什么震懾力的詞語:“生靈涂炭,人間煉獄?!?p> 西陸開始被廢棄,各種各樣的人開始踏上這片破敗的領(lǐng)土,他們當中有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老兵,有惡贏滿貫遭受通緝的大盜,有嗜血如命的妖魔鬼怪,有在原本國家活不下去的普通人。
當一群做著發(fā)財夢的普通人滿懷憧憬地踏上一塊從未踏步的陸地,迎接他們的,更大可能上不是鮮花和掌聲。
西陸逐漸遺忘在人們腦海中,他開始有了一個新的名字,一個讓人望而生畏不那么喜歡的名字:“神棄之地”
有人說神棄之地是一群可憐人生活的地方,有人說神棄之地是一群野蠻人生活的地方,還有人說神棄之地是最講“實力至上”的地方。
不管怎么樣,西陸早已不復存在。
妖域占據(jù)整塊大陸,看起來倒是團結(jié)無比,只是書上說也只能是書上說,到底怎么樣,也的確不是紙上談兵能來的。
申周帝國,王良城區(qū)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這個世上,終究是普羅大眾多點,平凡之輩占大頭。
街道兩邊的雜貨鋪零零散散,其中有幾個的招牌都有些歪歪扭扭。那“張記粥鋪”早已缺失一角,不見蹤跡?!袄蠗畎儇洝钡故菦]缺字,就是連招牌都沒有,破舊的墻上,漆黑墨汁寫著四個平平無奇的大字。
“老楊百貨”
墻根處,一個瘦巴巴的老道人拱手坐著,老道人身著黑色長袍,或許是因為天氣寒冷,老道身上還圍著一條白色的圍脖,實屬有些不倫不類的可笑。
時近臘月,寒風碩碩,吹得有些讓人睜不開眼。
倒是沒雪,實屬好事一樁,不影響生意,只是這寒冬時節(jié),出門算命的也少,更何況,是這本來就沒什么油水的長風街。
“長風,長風,街上人常常兩袖清風?!?p> 老道身前一張木質(zhì)的桌子,看不出年頭,不過能夠肯定的是,同樣破舊的厲害。
桌子早已磨得發(fā)亮,四個棱角坎坎坷坷,早也幾乎看不出來,實在是說不出來是這老道太過敬業(yè),還是僅僅是因為“貧窮”二字。
老道的小木桌子上擺著一只竹筒,筒里盡是竹簽。身后旗上書有“樂天知命故不憂”,這幾個字寫的倒是龍飛鳳舞,頗有幾分色彩。
老道年齡大,卻不是瞎子,老道也常常以此自嘲“若是個瞎子,指不定生意還能好些?!?p> 可見,這人八成是個沒什么真本事的騙子,若是真神,大可不必淪落至此。
長風街分南北兩面,兩邊做生意的白天里倒挪不了地方,只是這地方,注定不是什么富貴聚氣的場所。來來往往的人流倒是不少,就是不見有幾個肯停下來,掏出口袋里的錢,光顧生意的。
今年,是第三紀元第二百五十六年,時令,冬,臨近春天。
確實更加寒冷。
老道身邊不遠處,一個小男孩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男孩身前同樣也有一張頂破的小桌子,模樣不堪。
臘月寒風,刀子一樣,吹得人臉上陣陣發(fā)疼。
男孩的手指凍得像是一根根通紅的紅蘿卜,小臉早就糙得不像話,臉上還有幾片黑。
男孩神情專注,小手緊握鉛筆,一筆一劃描著身前的字帖。
好像那寒風跟他沒關(guān)系,好像這傻小子也感覺不到疼痛。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個怎么可憐的可憐蟲,實際上,男孩確實有些可憐。
男孩名叫肖白,名字是姓肖的老騙子給起的,姓則是隨了這老騙子。沒錯,男孩是個孤兒,打生下來就沒吃過一口親媽的奶的那種頂配倒霉蛋。
要不是老道士早些年走街串巷,四處擺攤,一天夜里忙了一天的老道,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聽到下水道里邊有動靜。
這才發(fā)現(xiàn)是這個小家伙,估計,要是沒有老道,小家伙那天夜里就凍死了。
老道看著下水道里的孩子,心里倒是苦笑,“不救吧,好歹一條命。”
“可你說救吧,我這自己還饑一頓飽一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拿什么養(yǎng)活你啊,孩子?!?p> 沒人知道,某天晚上,一個老可憐跟一個小可憐,兩個人就這么對視著。老家伙看著小家伙,滿臉猶豫,小家伙盯著老家伙,不時笑笑,露出紅紅的舌頭。
小孩子沒牙齒,一笑起來就是這么寒磣人的模樣。
老道一看這模樣,樂了。
“得,今天算你我有緣,你叫我一聲爺,咱連就算認識了?!?p> “打今個起,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孫子你一口的?!?p> 老道抱起身下的孩子,估計是餓的,小孩子早就不耐煩了。
老道仔細看看,這孩子渾身上下也沒什么毛病,還是個小小子,模樣也俊得很。
“真是造孽,這么好的孩子,說不要就不要了?!?p> 冬日的寒風里,沒人聽見老道的嘮叨,只有嗚嗚的北風刮過。
像是在記錄什么,卻什么也沒記錄。
那一天,是第三紀元二百五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老道記得一清二楚。
老道姓肖,來業(yè)務的時候,人們都稱一聲“肖道長”,街坊鄰居都喊一聲老肖頭。
老頭倒也不惱,實在脾氣好,吃的就是察言觀色這碗飯,終究不能再砸了自己幾十年的飯碗。
老頭肚子里估計沒幾兩墨水,要不然,這名字起的也忒樸素了點,更是沒啥文藝色彩。
江湖老騙子,壞得很。
一老一小的生活極其規(guī)律,刮風下雨,雷打不動。老道的業(yè)務,得分兩種模式說。
長風街的業(yè)務,早上八點半開始,不能晚,也不能早。晚上六點收攤,遲一分都不行,要是趕上有人,按老道的話說:“今日善緣已結(jié)了,改日再來。”
有沒有效果先放一邊,架子倒是大得很,憑借這個心理,老道沒少掙錢,就是沒見錢在哪。這一老一小的衣服還是破的寒酸,住的地方也沒見變過,就那么小的一個小屋,睡覺的時候伸腿都費勁。
屋子里邊連個像樣的家具也沒有,就兩張床,幾張殘缺不全的破凳子跟一張桌子。
長風街,這是一條屬于貧民們的街,一老一小的屋,更是寒酸的駭人,就連長風街上住的人,都忍不住投去關(guān)懷的目光。
金字塔結(jié)構(gòu),所有群體都有,別管這個群體是大是小,也別管群體中的成員是多是少。
老道的另一個業(yè)務,則是屬于“自由貿(mào)易”系列,老道主要還是走街串巷,一天換個地方。
老道別管怎么說,終究還是個負責任的家長,老道寫得一手好字,男孩打小就跟著練,描摹也好,臨慕也罷。
屋子雖然破,屋子里的書卻不少,老道有意識教育孩子從小念書,這是他的道理。
老道是有智慧的,這些年,他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他比很多人都要明白,讀書的重要性。
讀書是一門學問,做人也是一門學問,兩者不是一回事,有時候也能當成一回事。
男孩用心地照著紙上的字寫,一筆一劃,他左手扶著紙張一角,眼神專注,一絲不茍。
老道寫的一手硬筆字,現(xiàn)在的紙上,也不過是“一二三四……”幾個字而已,卻也窺見其筆力。
王老頭走出鋪子外,早上十點,已經(jīng)沒什么人吃早飯了,他倒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出鋪子。
老者后背微微有些佝僂,個子也不高,兩鬢斑白,顯出幾分慈祥的神情來。
老者走出門外,街道上,陽光明媚。
“肖白,先別寫了,幫爺爺把地掃一掃?!?p> 男孩聽到老者的招呼,寫完最后一個字,把手中的筆撂下,又有條不紊地整理好自己的東西,答應道。
“好嘞,王爺爺,這就來?!?p> 男孩手腳麻利的取過墻角的笤帚,低下頭,走到屋子的最里邊,開始往外掃。
小屋沒多大,男孩不大一會就完成了手中的活,他把垃圾倒掉,又把東西放回原處,整個過程熟練無比。
屋外的老者看著眼前的少年,心中泛起一陣漣漪,思緒微微起伏。
“屋子里還有粥,你自己盛一碗吧,多盛點,不夠還有?!?p> 男孩知道老者是好意,也不推辭。
“謝謝王爺爺?!?p> 王老頭看著低頭喝粥的孩子,不由得想笑。“真是個有個性的孩子,要是不干活,絕對不喝自己的粥。”
老肖頭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久而久之,肖白也就戒掉了早飯。
老道上歲數(shù)了,沒什么,只是肖白畢竟是個孩子,年紀小,終究受不了。
上午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有種慵懶的氣息,讓人發(fā)困。不遠處,老道正給人說文解字,逢兇化吉,一副大師做派。
老王頭看著眼前的孩子,肖白喝完粥后,主動收拾碗筷,小小的身影,倒是干脆利落。
他不禁微微感慨:“多好的一個孩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