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轉頭去看地上的材料,一共四樣,有金、有石,還有一截手臂粗細、外觀黑不溜秋的樹干。
樹干周身隱隱有雷光閃現,竟是一截雷擊木。
“前輩,這雷擊木的質地也很堅硬嗎?”他指著雷擊木,很是好奇地詢問。
“這株雷擊木的本體是棵百年的白松,”中年修士見識頗廣,詳細給他解釋道,“若是尋常的白松,與白堅木相比,不說同年份,便是高出個十倍年份,質地上也是遠遠不如的,但遭遇雷擊后的白松,卻又是另一番光景,質地遠勝同年份的白堅木?!?p> “白松?”古道眸光熠熠,想起蔡瘸子來,那廝曾讓他幫忙去取一株雷擊木,那雷擊木的本體就是白松,還是棵千年的白松,于是問道,“前輩,這棵白松多少錢?”
中年修士伸出兩根手指,“兩千貫?!?p> 從古道與中年修士打過的數次交道來看,對方看起來并不像蔡三那類人,這白松說不定真值兩千貫。
只不過他自家知自家事,現在哪有那么多錢買這株雷擊木回去做雕版印刷實驗,只得露出個苦笑,“前輩,賣給你的符箓已經是晚輩全部身家了?!?p> 最后,古道買了四件材料里最便宜的一塊石質材料,剩下的錢全買了符紙和丹砂。
臨出門前,他沒按耐住好奇心,又多問了個問題,“前輩,這百年白松形成的雷擊木就價值兩千貫,那千年的又價值幾何?”
“少說也能賣個兩三萬貫?!敝心晷奘侩S口答了一句,旋即不知想到什么,雙眼放光看著他,滿臉期待問道,“小友知道哪里有被雷擊過的千年白松?”
古道瞳孔微縮,暗暗心驚,想道,“這修真界的人五感也太敏銳了吧,只從我隨口一個問題,就能猜個七七八八,看來以后說話得多留點心眼才行?!?p> 心念電轉,口中卻道:“晚輩自修行以來,幾乎沒出過北邙山,上哪知道這類天材地寶的消息,只是道聽途說過,對此頗為好奇罷了?!?p> 中年修士雙目如電,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道:“若小友僥幸得到千年的雷擊木,可到鄙店來,陳某愿出三萬貫收購?!?p> 說完,盯著古道的眼睛,一臉誠摯。
古道被對方看得頗不自然的扯動了下嘴角,干笑一聲,一邊轉身,一邊敷衍道:“若晚輩能有幸得到這類寶物,定然優(yōu)先考慮金玉堂?!?p> “如此多謝小友。”中年修士點了點頭,又加了一句,“如果小友擔心雷擊木旁的守護妖獸,也可將信息轉售給我,我愿拿紫金微言筆來當酬勞。”
古道聞言,瞳孔瞬間擴張開來,眸中閃過一絲異彩,好在已經偏轉了半個身位,并沒有讓對方看到這一點。
他壓下心中的躁動,爽快地應和下來,然后朝后方揮了揮手,道別離開。
回到洞府,古道把價值五百貫,雙手環(huán)抱大小的石材放到蒲團跟前,盤坐下來開始祭煉。
材料需要經過初步祭煉,使靈力能夠在材料上順暢流轉之后,才能在上面雕刻符紋。
至于手繪符箓,他暫時不作考慮,從上個月的成果來看,他目前一天最多只能繪制四十張符紙,以這個速度,到巖精贖回時限到期前,不可能繪制出四千八百張符箓。
與其勞心費力,還得不到一個想要的結果,還不如在印刷符箓上拼上一把,印制符箓的效率肯定遠遠高出繪制符箓的效率。
如果雕版印刷的實驗成功,興許還有希望在幾個月后印制出足夠數量的符箓來。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實驗能不能成功,會不會曠日持久,但現在除了死馬當成活馬來醫(yī)外,已經別無太法。
最重要的是,他內心里對印刷符箓非常感興趣,自從興起雕版印刷這個念頭以后,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件事情,對贖回巖精一事反而沒那么上心了。
數天后,對石材的初步祭煉完成,因為并非煉制法器,再繼續(xù)祭煉的意義不大。
而且材料祭煉,越往后耗費的時間就越長。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初步祭煉很容易,有靈性的靈材,要塑造出一合適的形狀也很容易,唯獨在雕刻紋路時,犯了難。
修士有靈力,用靈力切石頭如切豆腐,這一點不假,但那指的是切普通石頭,沒有靈性的石頭,就如前次古道去山中采的那方。
但對有靈性的石材,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凡俗世界的石匠在石頭上雕刻有多困難,修士在同階的靈性石材上雕刻就有多困難。
不過,修士也有修士的優(yōu)勢。
例如無需借用工具,有靈力即可為刀;
也不需要像凡俗世界的匠人那樣,為了學習雕刻技法,要花費數年甚至數十年苦功,只要有神魂之力加持、操控靈力即可。
數天以后,一幅下品火元符的紋路完整地雕刻到了石材之上,雕版制作完成。
雖然前面已經實驗過許多次,但真正用上靈材這才是第一回,古道免不了生出些患得患失的情緒來。
站在石桌前,看著桌面上空白的符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雕版輕輕放到一個特制的硯臺之中,均勻地蘸上丹砂。
將雕版緩緩按在符紙上,這是個重復了許多次的動作,仍讓他覺得需要謹慎對待。
雕版按下去,他再次深深吸氣,功法自動運轉起來,靈力自手心吐出,瞬間包裹住石質雕版,再傳導到由丹砂鋪就的紋路上。
與此同時,他也已經做好了隨時閃避的準備。
“啵——”
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在落針可聞的洞府內響起,一陣靈力波動從符紙上擴散開后,又迅速回填到符紙之中。
這種靈力波動古道實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興奮過頭,一時間失了方寸,為了看看雕版下的符紙,條件反射一般,抬手就將雕版甩飛出去。
可是此時他根本顧不上去理會雕版,具有靈性的材料,只是摔幾下,是摔不壞的。
他死死盯著石桌上那張符紙,不,那已經不是一張符紙,而是一張——符箓。
“成功了!哈哈哈哈——”
從產生印刷符箓的念頭開始,到成功印刷出第一張符箓止,不過短短一個多月時間。
他抑制不住仰天長笑,不是因為實驗順利,也不是因為實驗耗費的時間與成本少,而是他終于找到了在這方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錢。
等笑得肚子都快抽抽了,他才想起來跑去揀雕版。
這塊立下大功的石質雕版,此時正安靜地躺在角落里,他小心翼翼拾起來,吹掉表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志得意滿返回石桌旁。
細細體會了一下方才印制符箓的過程,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用去的靈力,他發(fā)現,靈力損耗竟然不到手繪的一成,神魂之力的消耗更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如此看來,以后制符的效率,何止提升十倍這么多,只要靈力充足,要多少符箓都可以印制出來。
古道激動地掏出一張符紙,蘸上丹砂,“蓋章”印刷,一氣呵成。
“?!?p> 以往不曾注意過的這聲微不可查的輕響,此時聽來,仿如仙樂一般。
波動的靈力氣浪擴散開來,就好似那春風拂面,溫暖整個心房。
他陶然自得地取出一沓符紙,放在左首處,又把專用的硯臺拉至右首更近身的地方,取了一張符紙,平鋪到石桌正中,右手抓住雕版。
蘸上丹砂,“蓋章”印刷,符成。
一張。
兩張。
……
四十張。
一連印制了以往一天的量,丹田內的靈力才十去其一。
之前對于重復性勞作,古道總是感覺枯燥且乏味。
現在卻完全不同,印制一張,一貫錢,再印制一張,又一貫錢。
這哪是在印制符箓,這分明就是在印錢。
又印了幾張后,他再次蘸上丹砂,把雕版印到符紙上,靈力輕吐。
“噗——”
一聲輕響,符紙無火自燃,化為飛灰。
古道愣了小半晌,才回過神來。
失敗了?
印制符箓怎么會失敗?
他用力嘬了下牙花子,再次蘸上丹砂,又一次將雕版印到符紙上,靈力輕吐。
“噗——咔嚓——”
沉悶和清脆的輕微聲音,同時響起。
符紙燒成灰燼。
再次失敗。
而且,這一次不僅符紙燒沒了,連雕版也發(fā)出了不太美妙的聲音來。
他在聽到那聲清脆的響聲后,如遭雷擊,心疼得連忙雙手捧起雕版,翻來覆去查看,很快就在側面發(fā)現了一道非常明顯的裂痕。
小心放下雕版,古道用雙掌的掌根按住太陽穴,不住地揉捏,卻仍感覺頭痛,便改揉捏為拍打。
他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也祈盼著剛剛只是看花了眼,等冷靜下來以后,興許雕版上那道裂痕就消失了。
等他拍得頭昏腦花了,再次捧起雕版來看,裂痕依舊,一切都不是幻境。
他的臉變得扭曲起來,五官都移了位。
此時此刻,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不容易實驗成功,只印制了不到五十張符箓,雕版居然就出現了裂痕。
連十分之一的成本都還沒賺回來呢,怎么能就這么報廢了呢?
他不信邪,決定再試一次。
蘸丹砂,“蓋章”印刷,靈力輕吐。
符——噗——沒成。
而且,雕版之上又多了一道裂痕。
古道欲哭無淚,他拿著雕版,來到洞府中央,靈力灌注進雕版中,想看看雕版會不會繼續(xù)裂開,又為什么會裂開。
靈力剛注入,一股似曾相識的危險氣息便從雕版上散發(fā)出來。
久戰(zhàn)成自然,他條件反射一般迅速撒手后撤。
“砰——”
雕版轟然炸裂,碎成粉末。
看著漫天飛舞的石末煙塵,他沒有理會本就布滿孔洞的直裰上,又多添了無數個細小的孔洞。
他此時只想大哭一場。
這也太欺負人了,不僅雕版的成本沒有收回,還浪費了近十天去祭煉與雕刻,這才用了不到一刻鐘,雕版就沒了。
他呆立原地,站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從悲傷之中恢復過來。
痛定思痛,在分析原因后,他覺得,印制符箓的思路沒有問題,用有靈性的材料來制作雕版的思路也沒問題、
問題仍然出在制作雕版的材料上,便宜的材料雖然可以承受靈力灌輸,卻無法承受太多次。
要想擁有一塊合格,能承受更多次靈力灌輸的雕版,就不能省錢買太便宜的材料,他決定先賺個兩千貫錢,直接買那塊百年雷擊木回來實驗。
為了賺錢,他回到石桌前,掏出符筆,繼續(xù)發(fā)揮匠人精神,繪制符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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