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山
回到家后莫大娘翻箱倒柜的想要給伍亦瀟帶點細軟,可是自己只養(yǎng)大了那么一個小子,這姑娘用的東西她一件也沒有。
于是從老榆木箱里翻出來自己成親時,男人給的一根筷子粗細的青玉簪,簪頭上刻有一個“翠”字。
莫大娘將自己的簪子放在手上摸了許久,男人不在了,自己的小子也生死未卜。自己要是有天沒了,這簪子也不知道被誰拿去了,還不如先給了姑娘,有啥事說不定還能應個急。
于是偷偷將簪子塞到了自己給伍亦瀟準備的包裹里:五張粗面大餅外加一根青玉簪。
伍亦瀟在旁偷偷打量,未動聲色,看莫大娘的樣子,那根簪子對她一定意義非凡。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了,莫大娘是第一個讓自己感到溫暖的人??扇羰亲约捍丝叹芙^了她,豈不是當面拂了她的好意?
次日一早,她早早起床,將莫大娘的塞給自己的那根玉簪又偷偷塞回了老榆木箱內(nèi)。
莫大娘的這份恩情,自己記下了。
***
“我來幫忙吧。”
今日一早,伍亦瀟便按照約定來到了山腳,雙清和那位白衣少年正在整理上山的物品。
“不用,你歇著吧?!彪p清直起身,扭頭沖著她一笑,兩排牙齒又白又亮:“咱們再等等,還有一家有個孩子,等收拾完了,他們一到咱們就走?!?p> 莫大娘站在旁邊看雙清他們打包行李,看著看著,眉頭的川字紋就越發(fā)的深壑,這些小仙師下山幾天用的東西,已經(jīng)比自己家里的家當都多了:
“你們怎么下山幾天還要帶這么多被褥?”
話正說著,她又看見雙清連那張榻也搬了出來,莫大娘眼睛瞪圓指著榻說:“怎么還有這么大的一張榻,這也要搬上山嗎?”
那白衣少年笑著搖了搖頭:“大娘,我們二師兄的皮膚素來愛起疹子。所以不光是被褥,平日里但凡是能用到的諸多物件,每次出門都得帶上?!?p> 莫大娘的本已瞪圓的眼睛又撐圓了三分:“那出一次門不就是把家都帶了去?”
“哈哈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雙清答的爽快。
莫大娘聽到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常聽人說“寧當太平犬,不當亂世人”,可依她看,無論這個世那個世,都得看個人造化。
雙清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用袖子在臉上隨便一抹,叉著腰給白衣少年說:“你打包一下。我去叫他?!?p> 說完便一路小跑到那棵大槐樹下。
那棵大槐樹需幾人合抱,或許是因為吸收了這一方的靈氣,所以樹枝縱橫,枝葉更比平常的槐樹還要濃密。
雙清個頭不低,但站在那樹下,身形倒顯得像個稚氣的孩童。
他對著樹上叫道:“走啦!”
言畢便見一抹白影從蒼蒼深綠中一躍而下。
那人身形欣長,比身旁的雙清高出了半頭。頭戴一頂席帽,外有一層皎皎白紗,手持配劍,氣質天然,自有孤淡清逸之風。
莫大娘可對美少年沒有興趣,眼前這個小仙師手里的物件更神奇!
她拍了拍伍亦瀟的手:“快看!”
原來是白衣少年正將物件逐個塞入一個巴掌大的香囊內(nèi)。甭管多大的物件,往袋口一放,頓時就會被變小而后吸進囊內(nèi)。
“這物件好!有這物件,莫說是一個家,一個村估計都能搬走!小仙君,這是什么寶物啊?怎么這么厲害?”
白衣少年拿起袋子給大娘翻看了一番,笑道:“大娘,這是乾坤袋。除了活物不能裝,剩下的都可以裝進去?!?p> 莫大娘點點頭,又睜大眼睛瞧了瞧,把那花紋、大小、款式都仔仔細細地看了去。
伍亦瀟覺得大娘真實可愛,渾身都散發(fā)著她久違的煙火氣。
來到這個世界八年了,重生了兩次。
除去在混沌里的時間,醒著的時候少能看到這么鮮活有趣的人,想到這里,她嘴角不由的勾了起來。
日光灑在她身上,本就白皙的皮膚宛若反光一般地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微風一起將那烏絲吹了幾縷拂面而過。
有一縷正好掛在唇邊,黑紅一相對比,更顯得那唇紅的瑩潤豐澤。
看得人不禁想上手捏住她的下頜,細細聞一下那唇齒中呼出的軟氣…
二師兄走過來站在伍亦瀟的身邊,低聲問道:“都妥當了?”
伍亦瀟回眸明朗一笑:“妥當了?!?p> “那便出發(fā)吧。”
***
二師兄走在最前面,伍亦瀟等人跟在身后,雙清押尾。
一路上,伍亦瀟一直在偷偷聞二師兄身上的沉香味。
以前老爸也時常在家里燃一些沉香,日子久了,家里的角角落落也盡是沉香的味道。
沉香味,就是家的味道,讓她心安。自己從未想過,在這個世界,竟然也有沉香。
伍亦瀟正沉浸在這沉香味兒之中時,忽然感覺袖口一沉,低頭一看,是那個孩子。剛才他娘送他的時候,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
日頭下走了許久,那孩子黝黑的圓臉盤子上也透出了兩團紅。
他眼眸瞇了起來,就像一彎明月,朗聲說道:“姐姐,我叫李長樂,長久的長,喜樂的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爹說你也和我一起上山去當神仙?!?p> “我姓伍,叫伍亦瀟,你叫我亦瀟姐姐就好。同你一樣也是上山拜師的?!?p> 伍亦瀟說著,刮了刮他的小鼻頭。
孩子咧嘴一笑,還掛著兩個小酒窩。
果然是孩子,什么離別愁,于他而言,都抵不過一個新鮮感。
走了小半個時辰,一行人終于行至一石門處。
石門緊閉,門上有一石匾,上書“凌云峰”三個大字,筆力遒盡,大氣雄渾
二師兄從腰間取下一塊羊脂白玉,置于門旁一凹陷處,那石門轟然而開,一股寒風順著洞口涌了出來,在這八月,竟也將人吹得毛發(fā)豎起。
石門后有一個石洞,極高、極寬。
洞內(nèi)燭火通明,一座青色天階石梯直達峰頂,石頭均是大塊整石。石梯的兩側分別有一排波浪狀的白玉扶手和一排懸空而立的長明燈,越往上方石梯越窄。
奇怪的是明明感覺有風,但那些燈上的火苗卻紋絲不動。
仰頭望去,這天階宛若一個巨大的錐螺,襯著點點燭火,亦幻亦真,魔幻無比。
長樂看到后一張小黑臉變成了四個圈:兩個眼睛一張嘴,全都張的圓圓的,還外加一個圓臉盤子。
這時,突然有一陣巨大的鐵鏈聲從頭頂上方傳來。
抬頭一看,只見八根盞口粗的烏黑鐵柱從天空中飛速而下,“蹭”的一聲直插地下,合圍而成一個圓形,而后一米見寬的鐵室從高空緩緩落下。
待那鐵室落穩(wěn)后,二師兄先行走了進去。
長樂一看能進去,眼睛一亮,就像聞到了肉香的奶狗,拉著伍亦瀟連蹦帶跳的拼命往前沖。
“亦瀟姐姐,快來這里!站我旁邊”
伍亦瀟進去后對二師兄輕輕頷首,那人的席帽也動了一下,算是回禮了。
這鐵室本就不大,現(xiàn)在又大大小小擠進來五人。五個人擠成一坨,也分不清誰身邊是誰。
又聽到嘩啦啦一陣鐵鏈響,那鐵室緩緩升高。
起始那一下伍亦瀟一個身形不穩(wěn),往前撲了少許,正好鼻子碰到了那人的肩胛骨。
就接觸的那么一剎那,那人身上的沉香味迎面撲來,馥郁濃厚,滿滿當當,她不由得把鼻子貼到那人身后深吸了一口。
吸完后滿足地睜開眼定了定神,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p> 二師兄冷冷回了一句:“無妨?!?p> 她并未看見,那人握劍的手,潤白的皮膚下,竟泛起了一絲潮紅,將劍握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