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安慕希
伍亦瀟醒來已是兩天之后,昏迷的時候就像在混沌中一般,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尚在陽間還是已經(jīng)輪回。
只感覺整個左臂和左掌傳來的疼痛之感撕心裂肺。
可是感覺到這種痛,她卻笑了出來:感覺到痛就好,痛證明還活著。
她睜開眼,挪了挪頭,沒力氣。
于是只能直勾勾地盯著床頂,眼珠左右掃了下,是張金絲楠木拔步床。
“醒了醒了!”旁邊有陌生男子的聲音傳出,翁聲翁氣,聽音色這人年紀不大,但中氣很足。
“常五,去叫紫菱姐姐!”這個聲音更為清亮,似乎是剛過變聲期的男孩子。
隨后一張俊俏的小臉就出現(xiàn)在了自己眼前,正滿臉堆笑的看著自己。
“哎呦喂,姐姐,你醒啦?!?p> 那小臉說起話來眉飛色舞,好看是好看,怎么就看著有點眼熟。
她想開口說話,可是勉強張開了嘴,喉嚨卻發(fā)不出來聲,試了幾次后,只能無奈的輕嘆了口氣。
伍亦瀟眼睛掃向自己的左手,握了握,左手沒反應(yīng)。
又掃向了自己的左肩,動了動,左肩膀也沒反應(yīng)。
她又長長地嘆了口氣,算了,最起碼小命撿回來了。
“姐姐,沒事,胳膊和手都斷不了,不過就是得留疤了。你就是失血過多又脫力了,要多歇息?!?p> 伍亦瀟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結(jié)果那小俊娃一看來了互動,嘴巴一開就停不下來了。
伍亦瀟只看見一張嘴在自己眼前開開合合,兩排白牙在上下飛舞,時不時有點溫溫涼涼的東西落在自己臉上,好在聞起來不臭:
“姐姐,你別怕,我是好人。我是穆曦,舒穆曦,我二哥是穆安,舒穆安。我二哥去給你取藥去了,很快就回來。哎喲你可不知道,這兩天我二哥心疼壞了,給你弄點藥都得自己盯著。我二哥說你剛上山,身體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重了怕你身體受不了,輕了又怕不管用。那把我二哥一天天愁的…”
伍亦瀟本就昏昏沉沉,反應(yīng)不過來。
又被他像說單口相聲似的這么一鬧,滿腦子都是你二哥我二哥,什么曦什么穆什么安,什么安慕希。
她現(xiàn)在口渴的緊,于是就提著氣轉(zhuǎn)過頭,盯著桌子上茶壺的方向,拼命遞眼神。
但那小俊娃嘴巴叭叭叭說個不停,她不斷地遞眼神,他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啊。
接著又是一聲長嘆,算了,閉目養(yǎng)養(yǎng)眼吧,等紫菱來了這眼還得用呢。
***
“亦瀟!”人為至,聲先至。
伍亦瀟拉長耳朵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才睜開眼,紫菱終于來了。
伍亦瀟先打量了一番紫菱,除了脖子有點瘀紫,整個人活蹦亂跳的。
于是她眉毛一抖,嘴角下撇,把眼神堅定的投向了茶壺,然后又抖了抖眉毛。
“口渴?要喝水?”紫菱趕緊起身端了杯茶。
伍亦瀟知道不能喝太急,再者自己也沒力氣,一盞茶拿調(diào)羹喂,喝一口緩一口的竟也喝了一刻鐘。
穆曦在旁邊看著,伍亦瀟喝茶張嘴他也張嘴,伍亦瀟慢慢往下咽,他也跟著咽口水。
好容易伍亦瀟喝完了,他搖搖頭走到桌子前,拿起茶盞自己咕咚咕咚灌了一氣兒:“要不二哥說呢,天地之性,萬二千物,人命最重?!?p> 茶水下肚后伍亦瀟躺了會兒,感覺自己周身又暖和了起來,自己的身體好像又有了生機。
伍亦瀟望著紫菱:“小本子…”
紫菱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給她換衣服的時候里面有個小冊子,記得東西和鬼畫符一樣圈圈勾勾的:“是你自己寫的那本嗎?在,收著呢,沒丟。”
伍亦瀟緩了口氣:“靈珠…”
紫菱趕緊答:“靈珠也在,沒丟。短劍金靈也都在,都沒丟。你可嚇死我了,那劍,就差那么一點你就沒命了?!?p> 紫菱說著,拇指和食指捏在了一起,用力瞇了瞇眼睛。
“你說說你怎么能惹上人?二師兄說那人就是奔著要你命來的。”
說著紫菱的眼睛又紅了,像一只委屈頂?shù)搅颂斓耐米印?p> 伍亦瀟這才回想起剛才的“安慕?!?,反應(yīng)過來那小俊娃口中的二哥原來就是穆安。
二師兄,二哥,這人怎么在哪都這么“二”?
沉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紫菱的問題。
自己的前兩生,第一生的時候初來乍到,壓根沒搞清楚自己在哪,莽莽撞撞為了活命只能干些雜工,剛能混上口飯吃,不出十日就被人盯上給弄死了。
那時候她以為是自己命不好,哪還沒有人突遭橫禍了。
第二生的時候,重生在商黃洲,自己還打聽了,那一洲煉丹藥學(xué)都特別好。事情就這么巧,有人給她說有個很厲害的烏姓丹師家收學(xué)徒,于是她也跑去當學(xué)徒。
雖說吃喝不愁,可誰知進去就出不來了,被人軟禁到最后自己還被拿去煉了丹。
再加上這一次,這肯定是有人要自己的命。
而且那人在暗,自己在明。那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人是誰?又為什么?這里面能琢磨的問題太多了。
伍亦瀟想著想著又迷迷瞪瞪的睡著了,這一覺竟然睡得很踏實。
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jīng)下山了,她感覺比下午又活過來一些了。
試了試想坐起來,結(jié)果左半邊身子疼得她眉毛都豎了起來,咧著嘴“咝”的倒吸冷氣,額上也浮起一層冷汗。
“紫菱?”
“紫菱不在,她看白天,我看晚上?!币粋€冷聲傳了過來,像有人在她浮起冷汗的額頭上又扇了一把冷風(fēng)。
她伸長鼻子聞了聞,沉香味,是穆安。
“你,看晚上?”
“你,覺得她晚上看得住你嗎?”這話說的,明明是個疑問句,怎么說出來就感覺成了反問句。
“正好我也住這家客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誰能不知道?!?p> “那個人?”
“尸體讓義莊過來的已經(jīng)處理了。
沉默,片刻后,穆安低聲說:“餓嗎?有清粥,你現(xiàn)在吃不了別的?!?p> 伍亦瀟“嗯”了一聲,再沒說話。
穆安乘了一碗粥走回來,側(cè)坐在床邊,拿著羹匙慢慢攪動。
燭光微黃,把他的輪廓勾勒得又比平日里多了幾分柔和。
穆安望向伍亦瀟,有太多的問題他想問,可是問了她會說嗎?
許久,他撫了撫額頭,低低問了一句:“這次的事,可有什么想說的?”
伍亦瀟長舒了一口大氣,閉上了眼。
許久后才答道:
“倒是有幾點:第一,下次不要只想著捅心口,還可以試著抹脖子。”
穆安的眉頭皺了皺。
“第二,上山后要多打架,不能只看理論紙上談兵。”
穆安的眉毛揚了揚。
“第三,好好活著,生死都不是定數(shù)。還有”
她望向穆安:
“多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