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中,老婆婆那飽經(jīng)風霜的臉,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老婆子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老咯,不中用咯”說罷婆婆大大地打了個哈欠,舒展了下筋骨,接著雙手撐著椅子的扶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中步履蹣跚地走進里屋休息,這個老人風雨飄搖了半個多世紀,是該休息了。
其他人也都準備休息了,畢竟連滾帶爬地奔波了這么久,早就渾身酸疼疲憊不堪了。
但顯然景紹不是這么想的,正在“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盹的時候。
他突然沉重地說道:“我有話對大家說。”
感覺到他在看“我”,“我”竟然不敢正面迎上他的目光,我們之間有著一場隱形的拉鋸戰(zhàn),誰多表露出一點對對方的愛意,誰就輸了,所以我們都在拼命的偽裝和掩飾。
然后他突然扶著椅子單腳站起來,對大家鞠了一躬,沈丹芳立馬站起來攙扶他,被景紹玩具?!?p> 此話一出,包括“我”在內(nèi),眾人具是一臉迷茫。
“景紹,你瘋了吧,別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沈丹芳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她話里有話,眾人都聽得出來。
“不,我接下來說的都是事實,絕沒有想幫任何人遮擋的意思?!?p> “我”一副要說快說的不耐煩樣子。
“沒想到還是連累大家了,我起初抱著僥幸心理,不想把我的秘密說出來,卻不料,害的沐沐成為眾矢之的?!闭f完身體一晃,又倒在了椅子上。
沈丹芳緊張的想要攙扶。
景紹擺了擺手,緊接說:“我爸爸叫景巖,是何剛公司的工程總監(jiān)。”
此話一出,我突然很不想聽下去,我知道這勢必關(guān)系到景紹內(nèi)心最深的傷口,不然他不會到現(xiàn)在才說,但我又不得不聽下去,我想很多問題的答案都在他接下來說的話里面。
景紹無時無刻不在觀察”我”的表情,原來跟我一樣,他也想在我面前保有自己最完滿的一面,當自己的不堪即將揭露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人,他也是在乎我的吧。
“我爸,原本只是一名普通包工頭,一次偶然的機會,被何剛看中到他手下干活,那時候何剛已經(jīng)是村里最富有的人了,我爸勤勞肯干,不久就成了何剛最得力的助手。”
我注意到沈丹芳的表情產(chǎn)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夏研則是拖著腮幫若有所思。
“何剛兒子,何海國出事以后,何剛無心管理集團,集團那個時候已經(jīng)是盤根錯節(jié),除了何剛以外,還有好幾位大股東,眾人見何剛一蹶不振,也都群龍無首,四分五裂,很快大股東各自為政,沒過兩年資產(chǎn)也都紛紛被轉(zhuǎn)移,集團江河日下?lián)u搖欲墜?!?p> 燭火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座商業(yè)帝國的倒塌,帝國的建成需要十幾甚至幾十年,但是毀滅只需要頃刻,人世的無常,著實令人唏噓。
“集團死了,但是人還沒死,我爸手下的兄弟們也都要吃飯,忠義兩難全,無奈之下,我爸為了義,終于也離開了公司,還帶走了這幫兄弟以及最后的資產(chǎn),合作的資源也就自然而然到了他手里,自此最后一根稻草落下,集團徹底覆滅?!?p> “當時很多貸款都是以個人名義擔保的,何剛身上因此背負了一大筆債務,不得不遠走他鄉(xiāng),銷聲匿跡。”
“我”哼了一聲:“什么為了義,說得好聽,還不是為了自己謀出路?!?p> 聽到別人這么說自己的父親,他應該會很生氣吧,景紹不是一個能忍氣吞聲的人。
沒想到,景紹只是略顯尷尬的苦笑,是一種對命運的無可奈何,顯得蒼白的臉更加憔悴,我的心沒由地又是一抽,很心疼現(xiàn)在的他,根本就已經(jīng)沒出息地忘記了分手和讓我走的時候的冷漠無情。
“是的我承認我爸爸是不忠之人,當年究竟是什么樣的場景我沒有經(jīng)歷,我無法為他辯解,但是后來他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p> 景紹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著頭,他在憋著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究竟是什么讓他傷心至此,我突然有些討厭“我”的口無遮攔,不是什么傷人的話都能用性格直爽來掩蓋過去的。
”這些年雖然他的事業(yè)蒸蒸日上,公司越做越大,但是這件事始終是壓在他心中的一顆石頭,這塊石頭越來越重,壓得他無法喘息,終于把他壓垮了,就在去年......”景紹哽咽著,眼圈有點紅紅的。
‘’就在去年,也許是經(jīng)常接觸涂料粉塵等,得了肺癌?!?p> “我”聽到這猛地看向他,似乎在嘲諷地問?:“這就是你跟那傻丫頭分手的原因?”
景紹沒有說話,只是用他微紅的眼眶怔怔地看著我,沒有責備“我”的無禮,眼中是無限的傷感和無力。
眾人驚訝于景紹曲折離奇的故事,沒有過多關(guān)注到我跟景紹之間的愛恨癡纏,更沒注意到”我“自稱為自己傻丫頭這種別扭的稱呼。
這時沈丹芳的突然聲音響起,有些顫抖,想必是經(jīng)過了一番痛苦地掙扎:“景紹,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不是惡鬼唯一的仇家。”
沈丹芳在眾人錯愕的眼神中,站起來也對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說道:
“大家對不起,其實我本來沒有聯(lián)想到這件事情上,直到剛才景紹說了他爸的情況,我才突然想起,我那坐牢的父親……”
“沈丹芳,你不必說,一切與你無關(guān)?!本敖B激動之下,一把抓住了沈丹芳的手。
“不,景紹,你讓我說,這個秘密壓在我心里也不好受,更何況只有說出來,才可以知道那厲鬼的究竟想干什么,不是嗎?”
沈丹芳繼續(xù)說道: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想我那殺千刀的爸跟惡鬼確實有些瓜葛?!?p> 沈丹芳憤憤的表情,看得出來,確實不待見這個爸。
“他以前是混黑社會的,在一家討債公司工作,大家都叫他腱子哥,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和他離婚了,所以我跟我爸沒什么交集也沒什么感情,我也不是太在意他的事情,但畢竟是隔壁村的,關(guān)于他的一些消息還是會傳到我跟我媽耳朵里?!鄙虻し蓟貞浀?。
“大概是在十二年前吧,按照時間推算,應該是何剛破產(chǎn),舉債逃跑之后的事,我爸受到金主委托,去何剛家里要債,他家里人去樓空,妻離子散,只剩下年邁的老母親。
她咬牙切齒道;
“這群該死的群黑社會,三番五次騷擾那位孤寡老人,每次一進門就一頓哐當亂砸,要錢要不到就搶東西抵債,可憐的老人家年邁多病,經(jīng)不起折騰,終于在一次要債行為中當場被嚇死?!?p> 只見眾人皆是一片憤怒,一個個握緊拳頭。
“因為鬧出了人命,連夜他就逃跑了,這么多年也音訊全無,大概是四五年前吧,我聽說他坐牢了,我并不意外,他遲早會有這一天的?!?p> 沈丹芳說完她令人唏噓的身世后,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地吐了一口氣:“終于講出來了,不用再藏著掖著了,很很可悲吧。”說完她自嘲地笑笑。
“我”很意外的沒有對懟沈丹芳,只是說了一句:“不,從你的臉上知道你有很疼你媽,你也成為很陽光的人?!?。
終于有一次從”我“的嘴巴里說出了句好話,眾人驚訝的看著我,他們早已習慣我跟沈丹芳的針鋒相對。
只有我知道,”我“的話是發(fā)自肺腑,歸根到底”我“再兇狠,也不過是一個渴望母愛的孩子。
沈丹芳似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是啊,我媽媽真的很疼我,還很幸運地和景紹一家做了鄰居,總是不停接濟我們家,還多了一位發(fā)小?!闭f完感激中地看了一眼景紹,順便大大咧咧地拍他一掌。
景紹回之一笑。
我看著很落寞,我和景紹應該是回不去這樣的親密無間了。
西門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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