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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彥塔拉

2 從墨爾根河漂來的人

博彥塔拉 喜旗大牛 2343 2021-08-13 21:23:31

  皇宮的大火燒過了五個月,這個事熱鬧了一陣,似乎沒了下文,那就不必再提。

  夏秋之交,傍晚,西京郊外,墨爾根河畔,霞光照耀著寬闊的河面、平緩的河流,呈現(xiàn)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

  一個人風塵仆仆,上著短衣,下面一條長褲,腳上布鞋的泥可以證明他趕了很長的路,身上的一個褡褳,除了一些散碎銀兩便是幾件衣服,沒有其他。他趁著西京城門要關(guān),匆匆離開了城,來到了碼頭,找尋往來兩岸的渡船,趕緊渡河。

  天是越來越短,此刻雖是酉時,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月亮已經(jīng)著急忙慌地爬上來了。這個人在隱隱約約的亮光中,看見不遠處離他幾丈遠的河岸上躺著個人。

  他趕忙跑了過去。

  面前的這個人,躺在河邊,奄奄一息,好像從河面飄到岸邊的,似乎嗆了很多水,也顧不上許多,就扒開他的衣服,手忙腳亂地搶救,沒多久他有了一絲氣息。他想了想,就背上這個人,走了很遠,找到了西京郊外的一個屯子,他叩開一戶人家的門。

  “過路的,借宿,價錢好商量?!?p>  那家人開了門。

  “進吧,什么情況你這……”

  “我兄弟掉水里了,奄奄一息,您知道哪有郎中嗎?”

  “郎中,鄰居就是?!敝魅思覍砹死芍小?p>  郎中來了,教他脫去這個人的衣服,在主人家昏暗的油燈的光里,他才看清這個人面目,似乎真的是他的兄弟,那個姑家的表弟,離家好多年,了無音訊,此刻看到這個人的樣子,或是有重逢的喜悅,或是有對表弟的擔憂,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他跪在郎中面前,請求無論如何治好他。

  郎中應(yīng)允了,奄奄一息的那個人,此刻已無大礙。

  他看著那表弟醒了過來。

  “老弟,老弟……”

  “你……誰呀?”

  “我你不認識了?我是你表哥,叫鄂勇興?!?p>  表弟輕輕地搖頭。

  “完了……水泡得失憶了”鄂勇興想到,郎中的診斷也引證了他的想法。

  “老弟,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對呀……我是誰?”

  “你……李博彥,忘了?”

  “博彥?嗯?!?p>  “咋辦……”表哥實在著急。

  落水失憶,表弟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做表哥心里全是疑惑。老姑家里出就他這唯一的兒子,當年這個兒子,考中過秀才,之后為了生計,決定遠赴上京謀生,想起他臨走前是那樣意氣風發(fā),一種不闖出一番大事業(yè)便不歸家的氣勢,現(xiàn)在,唉……這家里頭老姑老姑父也是久病纏身,家里只有一個女兒和女婿彼此相依為命。原本找到了人是件高興事,可看著表弟此刻的樣子,又不免難受。鄂勇興原本就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此刻看著表弟這般,心里就更難受了。當表哥的心里面這樣難受著著,手里頭便翻著從他表弟身上脫下的衣服

  當表哥的心里面這樣難受著著,手里頭便翻著從他表弟身上脫下的衣服,潮不說,還帶著泥沙,衣服中沒有錢,沒有文牒證明身份,別說文牒了,一樣帶字的東西都沒有。

  喜悅夾著悲傷,疑惑夾雜憂慮,表哥守在表弟,就這樣過了一夜。

  早上,主人家的蒸鍋里蒸了新起的土豆,香氣伴著蒸汽,飄進兄弟二人的鼻孔里,主人家招呼兄弟二人吃飯。李博彥毫不客氣,熱乎乎的土豆,上手便抓,蘸上農(nóng)家的大醬,別提有多香,表哥看著表弟狼吞虎咽這般,心想可能是好久沒吃個飽飯了,不免心里又隱隱作痛。

  表弟突然問:

  “我叫李博彥?”

  “對,博彥?!?p>  “哪兩個字?”

  鄂勇興比劃給他看。

  “博彥?這矢韋話嗎?我記得有這么個詞,好像是‘富饒’的意思。”

  “對,沒錯,你記起來了?”

  “我猜的——你是我表哥?”

  “對,表哥?!?p>  “我家里還有人嗎?”

  “有,父母都在,只是最近身體不好?!?p>  “是嗎?唉……我什么都記不起來了,除了父母,還有別人嗎?”

  “有,你還有個妹妹?!?p>  “叫什么?”

  “李端陽?!?p>  “好名字,妹妹嫁人了嗎?”

  “今年出嫁的,是個矢韋蠻子。姓滿,叫滿貴……人送外號“滿鬼”脾氣不好,老打你妹妹。”

  “你們不攔著點兒嗎?”

  “我們勸怎么都沒有用,姑姑姑父身體不好,妹妹又是那個軟弱的性子?!?p>  鄂勇興提起這個,表現(xiàn)出的是無奈。

  “我這個樣子,怎么見他們?跟個廢人一樣。”

  “沒事,一切事你慢慢會記起來的,人活著就好,姑姑姑父起碼還有個指望。”

  李博彥沉默了。

  “咱們家在哪兒?”

  “嶺西郡,舒都縣。”

  “一直在那兒住著嗎?”

  “你還記得你的家鄉(xiāng)么?你家周圍都是林子,有落葉松,有白樺。你還記得嗎?鶴河女神的傳說:英雄哈薩爾路過此地,垂涎河邊一女子的美色,女子見狀,喚來仙鶴,隨鶴飛去,此河便喚作‘鶴河’,你我二人還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呢?!?p>  “年少也天真?!?p>  “是?!?p>  鄂勇興想用童年的美好喚起他的記憶,看來是真記不起來了。

  “家里還有別的親戚嗎?”

  “有啊,你姥姥,你舅父舅母——就我父母,還有你的兩個姨,姨夫,表兄弟姐妹一幫?!?p>  “姥爺呢?”

  “前兩年沒了。”

  “好吧,我父親這邊呢?”

  “有個姑姑,還有個大爺,離家出走了。”

  “爺爺奶奶呢?”

  “早沒了。據(jù)說李爺爺?shù)乃溃湍愦鬆斢嘘P(guān)?”

  “他殺的?”

  “不是,突然心梗,大爺覺得自己照顧不周,羞愧難當,一時離家出走,至今了無音訊。”

  “奶奶呢?”

  “據(jù)說你滿月時沒的?!?p>  “好吧……”

  鄂勇興看著李博彥陷入沉默。

  早飯后,兄弟二人,打點行裝。鄂勇興向主人家結(jié)清了住宿錢和飯錢。又到那郎中家,李博彥在門口等著,鄂勇興進去屋里。郎中跟他說:

  “我也是水平有限,他的失憶,我覺得不是光泡了水的事,可能他經(jīng)歷什么大事,精神受了點刺激,不過還好,我給他號了脈,這個人其他的還算一切正常,吃藥其實不必,如果非得吃,就照我這個方子,安心養(yǎng)神就好。”

  鄂勇興領(lǐng)了方子,留下一點錢表示謝意,出了郎中家的院門。

  “老弟,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不記得,真不記得了,你要說夢里有什么,我好像朦朦朧朧的看見一場沖天火。”

  “?。俊倍跤屡d有些疑惑。

  遠遠聽見西京城里的鐘聲,這鐘聲,附近屯子里的人多年沒聽到過了。后來才知道,原來太子薨逝,原本百日國葬,又延長百日。

  他們很快趕到墨爾根河邊,坐了渡船到對岸,又搭上馬車,繼續(xù)進發(fā)。

  鄂勇興說:“過了平原,翻過大矢韋山便是離家不遠了。只是茫茫的大矢韋山了,這山里有野獸,還有土匪……”

  “是嗎?”

  他們一路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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