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人……不一般吧?”
李元燧這么問春霞,讓春霞很驚訝。
“大人為何會這么覺得。”
“你了解你男人多么?”
“我自己的男人我怎么可能不清楚,我們的孩子都兩歲了?!贝合颊f。
“本官是問,他的底細(xì)你清楚嗎?”
“大人的問題,民婦覺得……民婦的父親和他的父親,是曾經(jīng)共事過,后來一直是好友?!?p> “哦,那你男人呢?”
“大人指什么?”
“有沒有什么令人起疑的地方?”
“起疑啊?我們很小認(rèn)識,他和他父親犟嘴,一賭氣離家出走,好多年不回來,回來時拉著他表哥的尸體,還說自己落水失憶了,是表哥救他回來的。怎么了大人,這回答有問題?”
李元燧想著春霞的解釋,前后的脈絡(luò)大致穿出來了。
“沒有,還有要說的么?”
“兩家撮合我們成婚了,后面的情節(jié)大人您還要聽么?”
“他在你印象里有什么不一樣嗎?”
“大人的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他沒啥變化吧?一直是那個樣子,他之前學(xué)習(xí)就好,早早考中了秀才。不過他回來的時候,感覺他比之前成熟太多了。大道理講起來一套一套的,關(guān)鍵是真有道理,看問題看的很透,我是更多聽他的,無論他參軍,還是他當(dāng)什么縣令,還是他跟矢韋人打仗,我都支持他?!?p> 春霞說這話時臉上幸福的神情讓李元燧不可思議。
“他叛變到矢韋,和公主那個什么,你知道嗎?”
“我的丈夫就那么不堪么?他如果真的變了心,那他……”
春霞此刻止住了嘴,她不能把李博彥來偷偷見她的事透漏給面前的都督大人。
“他什么?”李元燧似乎聽出了關(guān)鍵信息。
“他……的戰(zhàn)友也不可能相信他,臚朐軍的頭頭們,已經(jīng)證明他的清白,那是叛徒被矢韋人脅迫造的謠,然后你們朝廷的人就信了?!贝合荚秸f越激動。
李元燧其實聽出來貓膩了,聯(lián)想到李元烽夜闖都督府的事,前后左右的事全都清楚了。
他決定先不聲張。
說不幾句,李元燧就走了,他命都督府的廚房備上好酒菜給春霞送過去,春霞算是在牢里第一次吃飽了飯。
李元燧從牢房里出來,想到,如果那“李博彥”是李元烽,那宮里躺著的那個是誰?
……
轉(zhuǎn)過天一大清早,微微冷,李元燧換上便服,獨自一人從后門悄悄出去,他走到郊外,看到了豐原近郊的狀況——可以說接近慘不忍睹。豐原雖不比盛京,但作為都督府的駐地,有繁華,有美景,近郊卻真的是慘。
李元燧走到一個穿著打補丁舊衣服農(nóng)人面前,那人沒認(rèn)出他來,問他春霞家在哪兒,那人說,前面一拐就是,只是春霞被都督府的人抓起來了。
李元燧到了春霞家,叩門,門很破,磨損的痕跡,雨水留在門上的痕跡無比明顯。
端陽打開了門。
“你是……都督李大人?”端陽驚訝。
“你認(rèn)出本官來了?”李元燧也驚訝。
“我們對大人您有印象,上京城,咱們見過面。之前,也若不是大人高抬貴手,博斯太就被抓進大牢里了?!崩疃岁栒f。
“本官想起來了?!崩钤菡f。
“您請進?!倍岁栒f。
李元燧看著春霞的家里,很破舊,但是收拾得一塵不染,感覺得出來這是個會打理生活的人家。
李元燧進入屋中,孩子在熟睡。他搭著炕沿坐下。
“民婦家里什么都沒有,就剛燒的開水,大人您將就喝吧。”端陽說。
“你嫁人了么?”李元燧問她。
“民婦已有婚嫁,只是男人不頂事兒跑了?!倍岁栒f。
這時候端陽仔細(xì)看了一下李元燧的臉,讓李元燧有點不舒服。
“本官臉上有東西么?”李元燧問她。
“沒有,看你像很我哥?!?p> “你哥……怎么樣?”
“我們很久沒見他了,因為他,我們才被流放到這里,朝廷赦免我們流放之罪,然而我們這生活也是艱難。”
“你們早飯吃的什么?”
“野菜湯,灶臺上還有,大人您餓嗎?民婦給您端來?”
“不用了……我知道了。”
“你們一起參與墾荒的百姓,都在附近嗎?”李元燧問。
“大人您什么意思?捉人么?”李端陽問。
“我們捉人不會平白無故地?!崩钤菡f。
“那我嫂子這怎么算?”
“我今天來就是調(diào)查清楚的,你把大家,在的,都喊來?!?p> 李端陽馬上去喊人過來,小小院落擠得水泄不通,小屋子一下子人擠人,本來不太暖和的屋子此刻一下子就悶熱起來。
居民們七嘴八舌地把都督府鬧事的前因后果聽得明白,還有其他的反映的都督府和豐原縣屬吏借清查人口清丈土地搞出來各種不法勾當(dāng),令人震驚。
有個獵人提著刀沖進屋子里來,把大家嚇了一跳。
“我父親被你們打傷,剛剛不幸死了,你個狗賊聽說你正好在這兒,你得償命!”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那獵人攔下,李元燧沒有治他的罪,而是聽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明白,原來官差把清查清到山中野人頭上,逼他們交毛皮稅,鬧出來人命官司。
李元燧今天在這里聽到的一切,都是他在都督府的高墻大院中,在豐原的繁華街市中聽不到的。他看著這些生活困頓,營養(yǎng)不良,眼里有光,只剩下絕望嚎叫的百姓們,那眼神中對他這位都督大人的怨恨與恐懼。他的靈魂大受震撼。
傍晚,陶久錫遣人來尋他,他便與那差人一同回去了。
回到都督府上,陶久錫來見他,李元燧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把杜春霞放了。
“她是鬧事的主謀,如果放她回去,百姓再鬧怎么辦?”陶久錫“義正辭嚴(yán)”地說。
“她怎么就鬧事的主謀了?咱們?yōu)槭裁捶堑酶习傩兆鰧Π??”李元燧問他?p> “是我們和他們做對嗎?是百姓造官家反吧?”陶久錫說。
“那百姓為什么造反?你沒想過么?”
“窮山惡水出叼民唄?!碧站缅a不以為意。
“因為咱們這些衣冠禽獸!”李元燧激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