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回去睡會兒吧,明天還要工作?!崩钤閯瘛?p> “我睡得著么?我只要一閉眼,便是那些慘劇,你說,那些皮鞭,剜刀什么,施在你我身上,會是怎么樣?”英杰說。
“你再說得我也睡不著覺?!崩钤檎f。
“李三哥,不是我說,我現(xiàn)在覺得我和老鮑得多幸運,逃了出來,沒被那幾個人捉走,做了萬人坑里填坑的尸骨,屬實是走運。”英杰說。
“嗯嗯,你確實命里該著,老天讓你倆撿回條命來?!崩钤檎f。
英杰沉默了。
“你說,我們能做什么?”英杰問。
“你想做什么?你想解救他們?如果你有這個能力的話,否則你自己先好好活著?!崩钤檎f。
“行聽你的,好好活著?!庇⒔苷f。
今天晚上的火炕燒得尤其熱,不少人半夜被熱醒了,嚷起來,英杰這才作罷。
不過李元烽失眠了。
英杰和鮑恰良繪出的標識,李元烽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是皇室的標記,和從李博彥祖父,先帝四皇子西努斯屯的家中遺物相似,卻又不一樣,這個標志是韓山王家族的徽章,韓山王本是先帝的三皇子,太子還沒遭不幸,他還是名正言順的皇長孫的時候,聽過不少宮中秘聞和往事,知道先帝三皇子和四皇子并不對付,四皇子作為縣令,阻止三皇子的圈老百姓的地,并打了仗勢欺人的惡仆,三皇子暴怒,捉了四皇子的縣丞,他倆最后鬧到了先帝面前,最后三皇子的惡仆死了,地沒圈成,四皇子貴為皇子,沒能把他的縣丞從京城的牢房里撈出來,縣丞死在牢里,秦家縣眾人對他不信服,他在秦家縣工作舉步維艱,直到后來四皇子出逃。
三皇子后來被封韓山王,食邑千戶,但四皇子出逃,皇族任何事事實上與他無關,三皇子家靠正當和不正當手段,在全國各地四處圈地,僅在上京附近圈地達10萬畝,各處的當鋪、商號、古玩所不計其數(shù),到如今的韓山王已經(jīng)是第二代。
這些皇族勢力尾大不掉,與士族互相爭斗又互相勾結,皇權處于被架空的邊緣,這是有識之士所痛恨的,包括李元烽父子。
李元烽一直想,卻想不明白究竟是誰害了他的父親并嫁禍給他,但他一定明白父親的某些政策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才要下狠手殺了皇帝親命的皇太子,換上可能代表他們利益的雍都王。
那個夜晚東宮寢殿的熊熊烈火,被扎在皇太子身上的鋼刀,這些場面仍舊歷歷在目。只要一想到這兒,便思緒翻涌血脈僨張。
現(xiàn)在,根據(jù)英杰和鮑恰良的描述,如果他們私自冶鐵屬實,那么他們極有可能要謀反!看起來,他們已經(jīng)不滿足于從國家和百姓身上攫取巨大利益,他們還要做這個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
瘋了!
李元烽這樣想著,想起他眼睛所見到,耳朵聽到的,身體經(jīng)歷過的,不免悲哀起來,無不是餓殍遍地,流民遍野,打一場仗家家男兒不曾歸,然而賦稅卻一年高過一年,這些上戰(zhàn)場的男人沒能光榮死在戰(zhàn)場上,卻死在自己人的陰謀詭計里,讓人憤怒。
他想到受他連累的妻兒,更是心痛不已。原本恩愛的家庭,卻支離破碎,原本可愛的兒子死于刀槍無眼。他悲憤、心痛,卻欲哭無淚,他現(xiàn)在有沒有能力把春霞送回家好好安葬,他只能怪自己無能。
忽然眼前出現(xiàn)了春霞,她還是剛成家時的賢惠模樣,抱著孩子在門口迎著他,等著他吃飯,正當他奔過去要抱一抱他們的時候,他們母子忽然被一股狂風席卷而去,他們那個溫馨的家也不見了……
李元烽呼喊著,又把自己喊醒了,白云澤坐在炕頭,看著他。
“我都覺得神奇了,你們是咋了啊?失眠噩夢難道傳染么?”白云澤說。
“只是最近累著了罷?!崩钤檎f。
“但愿吧。對了,那天我看你的反應,你絕對認識那個紋樣?!卑自茲烧f。
“可是我真不認識。”李元烽說。
“直覺告訴我你不簡單兄弟!”白云澤說。“你應該有什么秘密沒告訴我們。”
“你還想聽什么秘密,我可以編給你,不過我的確不如說書的專業(yè)?!崩钤檎f。
“說起來,我懷疑,李三不是你的本名吧?”白云澤突然說。
“為什么你會這么覺得?”李元烽問。
“這名起得太草率了,看你舉止談吐不像家很窮的,至少家里能供得起你上私塾,而且,你的文采見識,至少勝過秀才。”白云澤說。
“我哪兒有文采???”李元烽問。
“眼望江水去?”
“心愿海波平。”
“海上明月共此時?”
“只盼佳人有歸期?!?p> ……
他倆問答好幾句,李元烽的思路挺快,驚到了白云澤。
“你……”
“咱學人家文化人讀幾本書不行嗎?本朝詩書禮樂傳家,書攤上又不是沒有最新的詩集,幾個銅子兒一本兒,買著看唄,就當解悶兒。”李元烽說。
“呵呵?!卑自茲蓪τ谒慕忉寧е┰S玩笑和不屑。
“呵呵什么?今天是不是休息,咱們上街上溜達吧?!?p> 今天比往日天氣稍稍暖和,街上的行人也比往日多不少。賣各種凍貨的商家將凍肉,魚,水果就那么扔在大街上,供來往顧客挑選著。
李元烽和白云澤走在路上。
“哥們,如果對任何事都好奇,不是件好事。”李元烽說。
白云澤說不再問,但是所謂別解釋,解釋就是掩飾,一個相當大的疑團藏在心里。
他們溜達到白云澤常去的那個書局,這里圖書齊備還廉價。
“這些暢銷的小說話本可以看看,挺有意思的?!卑自茲烧f。
“我就算了,個人覺得都是狗扯羊皮,個頂個吹得神乎其神,能上天遁地,戲班子也演得那么熱鬧,到最后戲班子打起來了,不還是上拳頭上腳么?你有那么大神童你倒是使???”李元烽說。
白云澤笑了笑,繼續(xù)隨心所欲地翻看著。
“這本‘歷代科舉文選’你要不要?”李元烽又問他。
“我有,你要想看,我借給你,其實都有套路,如果你細讀的話。”白云澤說。
“但也總有些內容比較好的吧?”李元烽問。
“有些策論所提的觀點倒是很有建設性?!?p> 李元烽在這一大套叢書中,發(fā)現(xiàn)了一篇文章:
“建元十八年三月會試第三名京兆府福澤縣籍太學生陶久錫策論《均田惠民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