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塵跟著老者往前走,讓他吃驚的是,老者與他的距離一直保持在半米,分毫不差,無論牧塵是變速還是停下。
這城主府里,每個人都不簡單啊。
“牧塵公子,前面就是客房,等您漱洗用餐后,老奴再過來請您。”老者伸手虛引。
“多謝老先生!”牧塵躬身一謝。
…
傍晚,霞光漫天,夕陽余暉映射在宮殿屋脊上,慵懶絢爛。
牧塵跟隨蘭管家,來到正殿。
一汪碧波的柳湖邊上,納蘭若站立湖邊,雙手合捧著一個拳頭大的骨質(zhì)孔塤,悠然吹響。
塤聲清冽,婉轉(zhuǎn)靈動。
牧塵不忍打斷,靜靜等候,管家早已退下。
一曲吹罷,納蘭若側(cè)過頭,“牧塵,你來了!”
“你吹得真好!”牧塵道。
“你聽到了什么?”納蘭若仰起臉,像個想要表揚(yáng)的小女孩。
“好像有兩個小孩在追逐打鬧,男孩子跑的快,女孩子再后面拼命追…”牧塵回憶著剛才的情景說道。
而對面的納蘭若吃驚的睜大杏眸,牧塵竟然聽的懂,并且把她剛才吹奏時,記憶中畫面一字不差的說出。
“哥哥?”納蘭若雙眼迷離,望向牧塵。
牧塵一愣,“你怎么了,我不懂音樂,說錯了你也別哭啊!”
納蘭若轉(zhuǎn)過頭,深吸一口氣,“沒事,你說的挺好?!?p> 牧塵又怎么可能是他呢?
納蘭若的哥哥從小體弱,幾年前病逝了。這孔塤,就是哥哥送給納蘭若的。
“對不起!”這是牧塵十年來,第一次道歉,他完全不懂怎么處理這種情況。
總不能說,你再哭,我就殺了你吧!
“噗~”納蘭若被牧塵不知所措的樣子逗樂了,微微一笑,像冰山雪蓮,悄然綻放。
“牧塵,你過來?!奔{蘭若示意。
“傾月姐姐,把《引氣訣》給他!”女武士拿著一個木匣子走來。
牧塵不明所以,順勢伸手接過。
女武士臉色冰寒,拿著木匣子的手并不松開。
“傾月姐姐!”納蘭若無奈的看向女武士。
牧塵無辜的聳聳肩,“你給不給?”
“你知道這是什么嘛,死蠻子!”女武士厲聲道,“如果不是殿下恩賜,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古武秘籍!”
牧塵接過木匣子,打開。
匣子正中,是一本發(fā)黃的古籍,上面寫著《引氣訣》三個大字。
【這便是牧塵踏入超凡的敲門磚,牧塵正是靠著這本普通的引氣訣,開啟了古武之路?!?p> 看到記憶中這些畫面,牧塵心中感慨萬千,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
那位嬌嫩善良的小公主,據(jù)說后來死于尸鬼圍城當(dāng)中。
納蘭王城只是一個低武的落后封城,尸鬼大面積爆發(fā)后,城防瞬間瓦解,牧塵當(dāng)時正外出參加近前侍衛(wèi)的考核,恰巧躲過一劫。
不僅是蘭若王城,靈氣大陸許多大型城池,都在尸鬼的洪流中,或作廢墟和殘骸。
此后,牧塵跟著難民們踏上了流亡之路。
畫面一轉(zhuǎn)。
牧塵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間燈光陰暗的破舊小房間里。
【這是自己剛到大學(xué)城的時候,當(dāng)時牧塵還是一個不入流的賞金獵人。】
潮濕的單間,兩巴掌大的鐵窗突然灌進(jìn)一股陰風(fēng),桌面上的報(bào)紙嘩嘩作響。
房間中灰色的迷霧浮起,一股亙古森嚴(yán)、浩瀚古樸的氣息降臨。
牧塵動作一僵,后背冷汗連連,“是誰?出來!”
呼~
陰風(fēng)低語,迷霧擴(kuò)散,不到一會,整間臥室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房東大爺,是你嗎?”
回來的路上,牧塵看到一樓房東家擺著白色的花圈,六十多歲龍精虎壯的房東大爺,在通宵打麻將的時候暴斃了。
他那些平時不見人影的兒女們都趕來為大爺送行,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大爺名下的收租樓,一查才發(fā)現(xiàn)牧塵竟然拖欠了三個月的房租。
牧塵上樓的時候,還被大爺?shù)膬号畟儽痪娼裢碓俨唤环孔猓鸵悔s出去。
好在牧塵的房租只引起了大爺兒女們半分鐘的注意,很快他們就陷入了遺產(chǎn)的爭奪當(dāng)中,一幫人在大爺?shù)墓撞那俺沉似饋怼?p> “我并不是故意拖欠房租,這兩天我完成任務(wù)領(lǐng)了賞金,就馬上補(bǔ)齊?!?p> “大爺,我膽子小,你可不要嚇我?!?p> 牧塵手腳發(fā)軟,脖子僵直,只剩下兩個眼珠子左右轉(zhuǎn)動。
“阿彌陀佛…”一聲驚悚的佛號響起,牧塵渾身僵硬,連兩個眼珠子都不轉(zhuǎn)了。
“是哪位施主在喚醒了貧僧?”溫潤的嗓音響起,如春風(fēng)拂柳。
“施主莫說,且讓貧僧來猜猜?!?p> “空氣中若隱若現(xiàn)的撲鼻浮香,施主斷然是位深居閨中的女菩薩?!?p> 牧塵看向自己兩腿之間濕透的褲襠,有種羞以為人的感覺。
“施主你為何不說話,從你芳甜如蘭的呼吸聲中,貧道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你此刻欲說還休的嬌憨?!?p> 牧塵鼻孔擴(kuò)大,晶瑩的口水從張開的嘴角滴落,一時竟無法反駁。
“那么,就讓貧僧揭開謎底,一睹女菩薩芳容?!?p> 迷霧翻滾,瞬間一清,一個披著藏青色長袍的修長身影轉(zhuǎn)過來。
“??!”
兩道殺豬般的尖叫聲直沖云霄。
青袍人尖叫是因?yàn)榭吹搅艘粡報(bào)@恐蒼白的臉,牧塵尖叫是因?yàn)榭吹角嗯劾?,竟然是?p> 一副晶瑩玉華的骷髏,兩個幽深的黑色眼洞與牧塵目光對個正著。
【這是牧塵第一次覺醒左眼深淵,召喚出骷髏守衛(wèi)時的情景?!?p> 良久,骷髏先鎮(zhèn)定下來。
“施主,你好!”
“貧僧法號,骨慈,西游帝國骷髏部落第十八代祭祀?!?p> “請問,施主喚醒貧僧所為何事?”
牧塵喉結(jié)滾動,“我這是在做夢嗎?你掐一下我試試?!?p> 這已經(jīng)不是見鬼,而是見到骷髏了!
光溜溜的骷髏頭微微叩首,“但凡施主有求,貧僧定當(dāng)竭力相助?!?p> 骷髏伸出兩根指節(jié),在燈光下閃耀著羊脂玉般的溫潤神華,然后幻影般在牧塵胸前一捏,一提!
“誒,不痛,是在做夢?!蹦翂m笑了。
“施主,貧僧還未曾用力。”
牧塵一愣,突然一股錐心掏肺的劇痛從胸口爆發(fā),猶如胸膛被丟進(jìn)一塊燒紅的烙鐵,牧塵雙眼凸出,喉嚨鼓起,一聲空前絕后的慘叫聲響起。
瞬間,牧塵眼淚鼻涕一起下來,胸前鼓起一個壯觀的波峰。
“不好意思,多年未曾活動手腳,貧僧對力道一時間還不太適應(yīng)?!摈俭t雙手合十,頷首躬身。
“我…%¥%…@%@#@”牧塵發(fā)出一串意義難明的咒罵。
“施主,請你冷靜,有話我們可以慢慢說?!?p> 牧塵揉著火辣辣的胸口,直抽冷氣。退后兩步,驚懼的看著骷髏。
“這位…大師,你究竟是誰,你從哪里來,你要做什么?”
骷髏聽后整個人頓住,良久,對著牧塵躬身禮拜,一臉虔誠。
“施主慧根深中,一語成箴,貧僧佩服!”
“這一萬多年來,貧僧也一直在思考這三個問題?!?p> “我是誰?”
“我從哪里來?”
“我又要到哪里去?”
“貧僧悟了幾千年,但還是不得要領(lǐng)。”骷髏搖頭嘆息,一臉唏噓。
牧塵感覺頭都大了,這個骷髏好像神志有些不太正常。
“大師,您看夜也深了,要不,我們長話短說?!蹦翂m謹(jǐn)慎試探。
骷髏頷首,“施主但講無妨?!?p> 牧塵拉開門,“大師,慢走?!?p> “…”
骷髏一動不動。
“大師,您請!”
“…”
骷髏還是一動不動。
牧塵神色徹底冷下來,“大師,你究竟是誰?”
骷髏解釋,“施主,你被誤會?!?p> “其實(shí),我是您召喚出來的守衛(wèi)?!?p> 牧塵失去耐心,“什么守衛(wèi),別裝神弄鬼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施主,你莫急。這個事情,說來話長,且聽貧僧為你細(xì)細(xì)道來?!?p> “這要從萬年前說起,神魔大戰(zhàn),大陸崩碎,引發(fā)尸鬼大亂…”
牧塵眼角跳動,骷髏這要給自己從頭講述大陸文明史嗎!
牧塵舉手打斷,“你別說了,直接動手吧。”
骷髏伸出兩根指節(jié),在燈光下閃耀著羊脂玉般的溫潤神華。
牧塵感覺胸口隱隱作痛,“等一下,大師!”
“你…接著說。”
骷髏放下手,盤腿端坐,如老僧坐定。
“貧僧骨慈,真身乃是骷髏部落第十八代祭祀,被封印在深淵白骨戰(zhàn)場中,已經(jīng)萬年有余?!?p> “一萬兩千年前,貧僧率領(lǐng)部族討伐魔族,戰(zhàn)死。時年二十八虛歲,正是芳華少年?!?p> 牧塵心里一顫,“大師,您是說,您已經(jīng)死了?”
骨慈想了想,“可以這么說,但不是很準(zhǔn)確?!?p> “應(yīng)該說,我曾經(jīng)死過,然后又以另一種方式,活過來了?!?p> “詐尸!”牧塵驚得乍起。
“非也…非也”,骨慈摸了摸下巴骨,好像那里長了胡子似的,幽幽說道。
“貧僧死后,真身被深淵太狩用咒印秘術(shù)煉化成為守衛(wèi)。”
“何為守衛(wèi)?”牧塵問。
“所謂守衛(wèi),就是深淵太狩用百族強(qiáng)者尸身所煉化的魔兵?!?p> 牧塵算是聽明白了,眼前的骨慈根本不是骷髏族人,而是一具守衛(wèi)。
牧塵沉默,心里莫名有些沉重。
“骨慈大師,有什么我能為你做的嗎?”
“魔主言重了,貧僧只是您喚醒的一介守衛(wèi),一切行為皆以貫徹魔主意志為優(yōu)先。”
骨慈頓了頓,“如果魔主非要堅(jiān)持,不如讓貧僧吸食一口精氣,貧僧在深淵里已經(jīng)整整餓了近萬年?!?p> 看著骨慈黑森森的眼洞,牧塵有些打怵,“那還是算了吧?!?p> 骨慈兩個黑森森的眼洞看向牧塵,似乎在權(quán)衡什么。
“施主,貧僧還是堅(jiān)持請你幫個忙?”
“什么忙?”牧塵心里打鼓,怎么突然之間,感覺眼前的骷髏跟變了個人似的。
“借施主的精氣用一下?!?p> 一陣?yán)滹L(fēng)拂過,迷霧乍現(xiàn),牧塵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骨慈用手抓住衣領(lǐng),提離地面,臂力有多驚人。
“骨慈,你要干什么,我命令你停下!”牧塵驚恐喊道。
骨慈動作一頓,感受到體內(nèi)的守衛(wèi)契約并沒有被觸發(fā)。
“果然,牧塵剛覺醒深淵,還沒有獲得深淵傳承?!?p> 骨慈雪白的牙齒一咧,骷髏臉上扯出一個詭異的笑臉。
深淵守衛(wèi),亦正亦邪,一切活物在它們眼里,都只是可以吸食精氣的獵物罷了。
骨慈眼洞中血光洶涌,隨著他張嘴一吸,牧塵感覺身體精氣不受控制的流逝,他的身體不斷縮水。
“要死了嗎?”一種深入靈魂的倦意襲來。
“不行!”
牧塵驚醒,咬破舌尖,強(qiáng)行讓自己打起精神。
再這樣下去,要被吸成人干了。
“怎么辦…”
牧塵手腳抽搐,臨死之際,牧塵福至心靈,口中發(fā)出一串晦澀拗口、意義難明的誦念聲。
“婆(pó)盧(lú)羯(jié)帝(dì)鑠(shuò)缽(bō)啰(là)耶(yē)…”
這是兒時,牧塵母親哄牧塵入睡常哼的一段歌謠。
隨著牧塵默念,一股亙古森嚴(yán)、浩瀚古樸的氣息降臨。
“怎么可能!”骷髏動作一頓,驚疑不定。
牧塵明明才剛覺醒,竟然可以引動守衛(wèi)契約!
等等,姓牧!
骨慈身體一震搖晃,“孽緣啊,真是那挨千刀的遠(yuǎn)古牧家…”
遠(yuǎn)古牧家,曾在歷史上曇花一現(xiàn)的神秘家族,身上有東方龍族血統(tǒng),坊間稱之為——封魔血,巔峰時期問鼎人族至尊寶座。
但后來不知為何,強(qiáng)大的牧家一夜之間湮滅,成為了一樁懸案。
“施主,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們坐下一談如何?”
隨著浩瀚氣息壓頂而下,骷髏渾身顫抖,晶瑩的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吱吱聲。
“轟!”
骷髏像鐵錘咂碎的雞蛋,瞬間崩塌,只留下一個骷髏頭溜溜打轉(zhuǎn)。
牧塵感覺渾身一輕,睜開眼,身體瘦了一圈,感覺思想都輕盈了些。
念頭剛起,發(fā)現(xiàn)識海中多了一份咒印契約,一個縮小版的骷髏,安靜的盤坐在無數(shù)咒印圖文流轉(zhuǎn)的金色浮球當(dāng)中。
牧塵意識剛接觸契約,地板上崩碎的骷髏連忙求饒。
“魔主,手下留情?!摈俭t毫無節(jié)操的哀求,與剛才溫潤出神的大師形象截然不同。
識海中的守衛(wèi)契約頗為神奇,牧塵念頭剛起,便自然而然的知曉了控制守衛(wèi)的方法。
魔主意志凌駕于契約之上,只要一個意念,牧塵便能叫骨慈嘗遍百般酷刑,甚至灰飛煙滅。
“骨慈,你很可以啊,我真心待你,你竟然翻臉不認(rèn)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