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心事重重的陳安林走在通往府衙的道路上。
霉運(yùn)之路已經(jīng)向他開啟,上輩子信奉無神論的陳安林也有些無可奈何——連穿越這種狗血的事情都發(fā)生了,就算真有什么霉運(yùn)存在,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當(dāng)然,就算我真的是天生霉運(yùn),哪也不可能乖乖屈服的,至少掙扎反抗一下,說不定就連霉運(yùn)都奈何不了我……陳安林握緊拳頭,不斷給自己打氣。
如果他沒有向賈捕頭說出那個盲點,那么京兆府所有人依舊沉浸在隨時被處罰的恐慌中。
所以他的掙扎還是有效果的,霉運(yùn)什么的可嚇唬不了他。
陳安林一路來到了京兆府的衙門,甫一跨入前堂,便看到徐典史正在給大伙點卯。
早先大家因為人心惶惶,所以連府衙點卯都給免了,全靠眾人自覺,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到外面去找鎖神鏡。
如今處罰不復(fù)存在,徐典史和賈捕頭擔(dān)心手底下這幫人沒有什么危機(jī)感,所以還是要例行點卯才行。
“陳安林你趕緊的!點完卯大伙還得繼續(xù)出門去找鎖神鏡呢,別耽誤了時間?!?p> 賈捕頭這會對陳安林還算客氣了,若是換成之前的他其實更加暴躁。
只不過如今處罰已免,并且陳安林是主要功勞者,所以他只是小小催促了下,在眾人面前做做樣子而已。
“來了來了?!?p> 陳安林瞥了瞥嘴,他可懶得去做什么大海撈針的事情,等到點卯完畢,他立馬就攔住賈捕頭繼續(xù)游說他的計劃。
待得眾人一一點名完畢,徐典史離去,眾人先后散開。
賈捕頭也準(zhǔn)備打起精神去外面逛一逛,找找鎖神鏡的下落,然而卻被他的手下陳安林給攔住了。
“何事?”
賈捕頭皺了皺眉,他心想陳安林這廝莫不是想來討要什么好處?畢竟是這廝讓眾人免受處罰的,動點其他念頭也是正常。
“頭兒,你不覺得我們到外面去找這什么鎖神鏡,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嗎?”
陳安林開始訴苦,他想借此引起賈捕頭的共鳴。
誰料賈捕頭卻是瞇了瞇眼,他以為陳安林想借這次功勞的事情,乞求他不去外面找鎖神鏡。
畢竟這是一件費(fèi)力不討好的麻煩事,生起逃避的念頭也很正常。
“世上有哪些事不無聊?
這次是陛下親自監(jiān)督,容不得我們偷工減料,就算你這次多少有點功勞,也甭想走什么后門。
再說了,連俺都得四處奔波,你一個人躲在府衙里逍遙自在,那心里能過得去?”
賈捕頭搖了搖頭,一副看穿陳安林小心思的模樣。
見得賈捕頭沒有順著他的思路走,陳安林有些無可奈何,他連忙解釋道:
“頭兒你誤會了,我不是想要偷懶,我只是想跟你提個一勞永逸的建議而已?!?p> “一勞永逸?”賈捕頭心想這小子莫非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抬了抬下巴,道:“說說看?!?p> 陳安林早已組織好了語言,他說道:
“頭兒你想想看,為啥這次陛下寧愿放過我們,也不愿意動那兩個護(hù)衛(wèi)和那名掌事太監(jiān)呢?”
陳安林知道這大概率是自己的霉運(yùn)所致,但他要引導(dǎo)賈捕頭的思路,所以自然不能實話實說。
若是沒人知曉他身上存在霉運(yùn)的話,很容易就能從他說的這一點上看出些毛病。
聞言賈捕頭一怔,他細(xì)細(xì)琢磨了下。這才覺得此事確實有些不對勁。
同時他面色古怪,看了陳安林一眼。
心想這小子還真是逮著那三人不放啊,陛下的處罰都撤銷了,他還一直將心思放在那三人身上。
只是賈捕頭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為啥自己就沒怎么關(guān)注那三人呢?仿佛下意識就給忽略了似的。
先前那次也就罷了,他們所有人的首要目標(biāo)就是找回鎖神鏡,其他的都可以先放在一邊。
但這一次呢?
估計是處罰撤銷了后,大家都沉浸在喜悅當(dāng)中吧……賈捕頭給自己找了這么一個解釋,他搖頭道:
“陛下的心思豈是我們這些小人物所能揣測的,你為啥一定要想著是陛下要保那三人,而不是陛下要放過我們呢?
興許他老人家后面覺得讓我們找回鎖神鏡無異于天方夜譚,所以想了想后還是決定放過我們,并非那三人起了作用。”
頭兒你這樣子,真像我前世看過的那些迪化小說,不管別人做了什么事,你總能給對方的行為加上“合乎情理”的解釋。
陳安林的心里不斷吐槽,在他看來,你要迪化也得講究點邏輯好吧?
皇帝老兒先前都金口玉言了,要是找不到鎖神鏡,京兆府所有人都得挨罰,就這樣你還認(rèn)為他會體恤我們?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好吧。
既然對方走岔了路,哪陳安林也懶得幫他糾正,他直接說起重點:
“是,頭兒,你說的對,陛下或許只是想放過我們而已,跟那三人并沒多大關(guān)系。
但頭兒我仍然覺得那三人身上有挺多疑點的,畢竟鎖神鏡是在他們眼皮底下被偷,所以我覺得朝廷對他們的審訊力度……還是有點小啊。”
賈捕頭斜了陳安林一眼,仿佛像看白癡一樣,他不悅道:
“不是俺說你,你這腦子怎么這會就不靈了?卷宗你自己也翻過了,那三人可都是經(jīng)過南天門術(shù)士審查的,不可能存在任何問題。
這南天門術(shù)士都是什么人我也不多說了,望氣術(shù)你有聽過沒?
那可是號稱“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的審訊利器啊,可是你這小小捕快能質(zhì)疑的?”
聽得陳安林居然認(rèn)為對那三人的審訊力度有點小,賈捕頭頓時就是一陣?yán)涑盁嶂S。
仿佛在他看來,南天門的權(quán)威不允許任何人的質(zhì)疑。
陳安林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自然不是被賈捕頭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只是開始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原來這個世界的人對神通什么的竟是如此推崇,以至于連一些簡單的盲區(qū)都習(xí)慣性忽略了。
雖然這是一個有玄妙手段,不能用常理解釋的修仙世界,但你任何事都得講究一個基本的邏輯吧?
誰說神通就不能有被克制的手段?
就算那三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但只要他們在語言方面做點修辭,其實仍舊可以躲過望氣術(shù)的審訊。
在陳安林的自我推演中,要是他換成當(dāng)日那兩名護(hù)衛(wèi)的境地,并且假設(shè)是他們監(jiān)守自盜的話,遇到那名術(shù)士動用望氣術(shù)手段進(jìn)行審訊,完全可以這樣回答:
“我們二人未曾看過有誰來偷走鎖神鏡?!?p> 如果那名術(shù)士沒有糾結(jié)施法者對象必須回答“是”或者“否”,那么這句話就可以完全掩飾他們監(jiān)守自盜的事實。
因為這句回答的“我們二人”這四字,可以理解成一個主體,也就是第三視角的“他”。
那么“他”既然是監(jiān)守自盜,就自然沒看見有誰來偷走鎖神鏡了。一句話就能將他們兩個排除在外。
陳安林的眉頭一皺,他忽略了這個世界對于神通道法的依賴性,看來這次的勸說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小了,他要想想辦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