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林與王捕頭兩人并肩走著,一路上有說有笑。
其中王捕頭對陳安林之前破案的細節(jié)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而陳安林自然也無絲毫隱瞞,把之前那些事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對方,直讓對方聽的口呼“過癮”!
陳安林笑了笑,暗道此人神色大方,舉止豪邁,是個值得結交的漢子,不像他的頭兒老賈一樣,雖然有些修為,但其實心思多少還是狹隘了。
“對了,王捕頭,在來的時候,我便聽說此番案子中的死者鄭大東,與徐縣令乃是沾親帶故的?”
陳安林好奇問道,經過一番相談,他認為對方不會在這件事上隱瞞什么。
聞言,王捕頭臉上莫名出現(xiàn)了不岔的神色,他看了看四周,隨后壓低聲音道:
“陳兄弟,不是我嘴碎,只是有些東西可真是令我不吐不快。
是,你說的沒錯,鄭大東確實與徐縣令有些關系,他的姐姐乃是徐縣令的一房小妾,深受寵愛,所以鄭大東在縣里的很多惡劣行為,大多都被那徐縣令給一手遮天了去?!?p> “真有此事?”陳安林挑了挑眉。
“可不是嘛。”王捕頭顯然是打開了話題,一連串消息便滔滔不絕的說了出來:
“這次案子的疑似兇手方亭,此人之所以被抓了起來,乃是因為他與他妹妹生前曾遭受鄭大東的凌辱,所以鄭大東一出事,徐縣令便很快將目光鎖定到他的身上?!?p> 當下王捕頭便將鄭大東對方亭兄妹的惡劣行跡,一五一十的轉述給陳安林聽。
對此,陳安林倒并沒有表現(xiàn)的多么憤憤不平,他的性格向來如此,世上不平之事多了去,他可沒有什么憤慨青年的心思。
咸魚的心態(tài),向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哪這么說來,這個方亭的嫌疑確實很大啊?!?p> 陳安林摸了摸下巴,理智的說道。
王捕頭聽了一愣,他苦笑道:“陳兄弟這句話倒也沒錯,方亭之妹遭鄭大東所害,隔日鄭大東便死得如此蹊蹺,要說兩者之間沒有什么關聯(lián),哪恐怕誰也不信。”
“哪方亭是怎么說的?”
“堅決聲稱鄭大東的死與他無關,一開始徐縣令本想對他用刑的,但后來案子鬧大了,此事才不了了之。
走正常審訊的話,方亭要是一直不認,哪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誰也沒有辦法?!?p> “嗯。”陳安林點了點頭。
他們來到驗尸房,按照慣例,陳安林屏住氣息,與王捕頭來到了鄭大東的尸體旁邊。
尸體的外表已經完全燒焦,仿佛一塊黑炭,并且內里也開始漸漸走向腐敗,所以陳安林只是看了幾眼而已,便將尸體給蒙上了,他的心中已經有些思路。
“走,去囚房找方亭聊聊。”
兩人離開驗尸房,向縣衙后院的囚房走去。
……
昏暗潮濕的牢房內,神色憔悴的方亭看著打開大門的兩人,神色有些茫然。
“方亭,這位是京兆府里過來的陳捕快,他有些話想問你?!?p> 看著身形消瘦的方亭,王捕頭的眼里露出一絲憐憫,他搖了搖頭,跟對方介紹道。
“京兆府?”
方亭的神色依舊茫然,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內,他的心境已經不是很正常,可以說大部分時間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加上陳安林的名聲也只在附近幾個縣的縣衙傳播,所以方亭對這個名字并沒有什么感覺。
他只知道重復那句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話:“鄭大東的死……真的與我無關,還請幾位老爺,放了我吧……”
陳安林皺了皺眉,從對方的語氣中,他不難聽出一些虛弱意味,于是偏頭對王捕頭問道:
“有在牢房里虐待過他?”
王捕頭搖了搖頭,回道:“徐縣令打消了對他屈打成招的念頭后,下面的人基本不會動他,跟其他犯人一樣,都是拿好吃好喝的招待。
估計是……方亭本人性格向來偏懦弱些,所以在牢里待了這么多天后,已經有些扛不住吧。”
陳安林的眉頭依舊皺得很緊,沒人虐待還這么難捱?這樣的心性,很難說他是一名殺人兇手啊。
沒有什么血性,即便是深仇大恨,也只會拿著武器在那徒勞的看著敵人,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思了。
“方亭,你確定你不是殺鄭大東的兇手?”
陳安林直視著方亭的眼睛。
方亭聞言神色變得不自然起來,但他仍然硬著脖子道:
“大人,真的不是我啊,我那晚好端端的坐在家里,鄭大東的死真與我無關?!?p> 說完后方亭心里不斷給自己打氣:“不能說,絕對不能說,說了我會沒命的,只要再扛幾天,再扛幾天,我就能釋放出去了……”
基于這樣的信念下,方亭期待的看著陳安林,希望對方能夠相信自己,釋放自己出去。
陳安林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神色的不對勁,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心中已經有數(shù)了。
隨后他嘆了口氣,嘆氣聲悠悠的回蕩在整座牢房內。
王捕頭和方亭錯愕的看著他。
“王捕頭,走吧?!?p> 陳安林轉身離開,招呼了下尚有些愣神的王捕頭。
“好?!蓖醪额^跟了上去,兩人一同離開了牢房。
望著他們的背影,方亭的目光有些陰沉,他的心中不斷思忖著:“莫非他看出了什么?不然怎么會那般模樣?
不對不對,他肯定是在詐我,那天鄭大東的家里剛好著了火,連老天爺都在幫我,我絕不可能被人發(fā)現(xiàn)的!”
方亭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他認為自己依舊擁有走出牢房的希望,只要對方沒有任何決定性證據,他就遲早會被釋放出來的。
……
路上,王捕頭打量著陳安林的神色,好像想要說些什么,但又顯得有些猶豫。
陳安林詫異的看著對方,好奇問道:“王捕頭可是有什么事?”
王捕頭沉默了下,隨后沉聲問道:“不知陳兄弟是否看出了什么端倪?”
陳安林回道:“是,明天開堂的時候,一切便知分曉了。”
“明天要開堂?”王捕頭驚訝問道。
“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肯定是要開堂的?!?p> 陳安林神秘笑道。
王捕頭這下也嘆氣了,他踟躕問道:“敢問陳兄弟,真兇是否就是……方亭?”
本想賣關子的陳安林,見到對方神色認真,也就收起了裝神秘的心態(tài),他認真回道:“是?!?p> 得知真相的王捕頭再次沉默了。
他看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停下了腳步。
陳安林也一起停下腳步,他好奇的看著對方。
“陳兄弟,如果你明天指認方亭就是兇手,我想……可能這會是你最不想真正完全破案的一件案子。”
“為什么?難道就因為方亭是好人,鄭大東是壞人?”
陳安林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方,說道:“但真相,總是需要找出來的,如果殺人不用承擔任何后果,我想這個世道恐怕就要亂了?!?p> “但是方亭已經承擔了?!蓖醪额^沉聲說道:“他妹妹死在了鄭大東的手上,鄭大東的死完全就是他本人自食惡果!”
望著有些激動的王捕頭,陳安林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似乎具備著自己從未有過的品質,于是他也沉默了。
他很少真正對人起過什么惻隱之心,而且所斷的案子也基本都是兇手自食惡果,不會有任何愧疚存在,即便是剛剛那一聲嘆氣,也只是感慨對方的做法幼稚而已。
但這一次,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陳安林深呼吸一口氣,他點頭道:“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明天開堂,我依舊會指認方亭就是兇手。
但是,我也會跟雷府尹道明一切,讓他跟徐縣令求一下情,想必方亭應該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才對?!?p> 聞言王捕頭神色欣喜,他抱拳道:“如此便多謝陳兄弟了!”
此刻的陳安林很想問一句,對方與你非親非故,而且你幫了他也沒什么好處,這么激動有必要嗎?
但看著王捕頭的欣喜神色真的是完全發(fā)自內心,陳安林又突然不想去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