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做題家裴異
裴異并沒有在自己穿越后的第一站:那個臨河邊的小村子里待上太長的時間。在村子里一位好心大戶的幫助下,他很快就去了當(dāng)?shù)氐囊蛔h城,在那里入了大楚的戶籍。并暫時住了下來。
至于為啥能在縣城里住下來,則是因?yàn)樗质芰丝h城里一位好心大戶人家的幫助。
長得帥的好處其實(shí)挺多的,再加上裴異來自現(xiàn)代社會,整個人的精氣神很獨(dú)特。雖然口音極重但談吐不凡,所以那些大戶們也樂意于做這個投資。
裴異熟悉這個社會花了三年,在熟習(xí)完這個社會之后,他就開始做題了。
裴異一直做題做到了幾年后的天和三年,在那年參加科舉,考了個舉人。然后,就到郴縣來做官了。
雖然是資深做題家,但裴異也不得不吐槽,這個畫風(fēng)看起來很中式很古代的國家,她的科舉可真是不容易。
裴異只是個舉人,但也已經(jīng)很不錯了。大楚有功名的讀書人雖然不比裴異老家有功名的古代讀書人,也是要納稅的,但肯定比普通人納得少。
而且,他們還有一些裴異老家那邊古代讀書人們沒有的福利。
在大楚,舉人一般是不能做官的,除非的確有‘過人之處‘,比如長得帥。
是的,長得帥,那就可以。雖然聽起來很扯淡,但確實(shí)如此。在裴異老家的古代社會,長得帥一樣很吃香,在做官的時候很有優(yōu)勢。
當(dāng)然,不管長得帥不帥,在這里,你一個舉人就想要做官,那還是得有人舉薦才行的。舉薦裴異做官的人是他穿越那會兒所在州的太守,裴異和他不過是一飯之緣而已。
因?yàn)榕岙愔辛伺e人,又是他所在那個州的舉人,因此太守大人便請了那年州里所有考上舉人的考生去他府邸吃飯,他所在的那個州不盛產(chǎn)做題家,那年考上的舉人也就二十來個。
太守在飯局上的時候和每位高中舉人的考生都寒暄、慶祝了幾句,在和裴異寒暄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自己比別人有啥特殊的,反正就是那幾句話,又沒多說什么。
裴異就是這么一個幸運(yùn)的舉人,在他中舉后沒多久,就被那時只是和他寒暄了幾句的太守引薦到郴縣來做官了。
舉薦他的太守姓李,說來慚愧,他的名字裴異有點(diǎn)沒記起來。
裴異騎著馬,走在回縣衙的青石路上。郴縣是個大縣,人口足有二十五萬。今天是八月四號,距離他上次主持死刑才過去二十天不到。
在當(dāng)上官的第一年,那年裴異一共主持了兩場死刑,都是秋后午時問斬,共二十人。第二年裴異主持了三場,兩場秋后,一場在開春,共七十人。
第三年五場,只有一場是秋后問斬,那年斬了一百九十人,其中有一場的受刑者是當(dāng)?shù)氐囊婚T大戶,共計(jì)一百二十人,男女老幼。
去年是一百二十八場,一百二十八場還是多少,裴異也不記得了。從年初一直殺到了年末,在最瘋狂的那幾個月里,幾乎每天都有人被問斬。
第三年年末那會兒鬧了大災(zāi),具體什么災(zāi)裴異也不清楚,但有人趁災(zāi)造反。
去年郴縣一共殺了一萬五千多人,不過其中只有十人是本地的,其余的都是在城外兵敗被俘的叛軍,或者流民吧。
但在那個時候,誰是叛軍誰是流民,又有誰說得清呢?
叛亂到了今年的時候基本上已經(jīng)被完全壓下去了,國家再次恢復(fù)了穩(wěn)定。今年裴異主持的死刑次數(shù)也比去年少了很多,但還是比第三年的時候多。
截止到今天,裴異在今年已經(jīng)主持了六場死刑了,上個月有仨倒霉蛋被判了死刑,罪名是搶劫。這個月是從縣外的山上抓來的土匪團(tuán)伙,男的全被砍了。
去年的死刑也不全是由裴異來主持的,大部分是那位駐扎在城外的大將軍的軍隊(duì)殺,裴異只是幫忙打個下手,走個流程。
裴異的坐騎是一匹黑色東陽馬,是當(dāng)年他來郴縣做官時朝廷送他的。裴異給她起了個名,叫珍珠。
珍珠肩高一米六,體重八百公斤,是一匹不折不扣的高頭大馬。
夏天的太陽應(yīng)是很早就出來的,但今天卻沒有。此時已臨近卯時半了,但天空卻仍舊烏青一片。
路過一間民宅,大門前燈籠的光照著裴異和他的坐騎,在地上映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閃閃爍爍,左右扭曲。
不遠(yuǎn)處另一間民宅的門口,有一條被鐵鏈拴著的長毛狗,在不??穹?。
偌大的街道空蕩蕩,除了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以及那長毛犬歇斯底里的狂吠之外,便不再有任何聲音。
大宅門前的燈籠搖搖晃晃,卻沒讓人感覺到有吹過哪怕半點(diǎn)兒的風(fēng)。雖然天色不甚明亮,但氣溫卻也不低。
空氣是干燥且熱的,裴異騎著大馬,身穿厚重的玄色公服,頭戴高冠,雙目微閉,腦袋隨著馬匹的走動一晃一晃。
在路過那有犬吠的宅子時,裴異睜開眼,看了那狂吠的狗一眼。
狗那黑色的眸子嵌在臟亂的白色長毛中,仍是分外分明。眼眶里紅色的肉裹著黑色的眸,眸子中也能看到隱隱約約的紅線。
它死盯著前方,但并位看向裴異,盯著那里狂吠,仿佛它的面前正站著個什么東西似的。
裴異將視線上移,看了眼長毛犬身后宅子的門牌,上面寫著‘榮府‘。
這宅子以前叫劉宅,不過劉家人前年死絕了,作為劉家家主劉禹生前唯一的朋友,榮舉人強(qiáng)忍悲痛,高價買下了這間承載著他和老友無數(shù)記憶的大宅,并舉家搬遷了進(jìn)去,以表達(dá)對老友的紀(jì)念。
真是世事難料啊。
裴異再次閉上了眼,身下的馬兒加快了步子,向著縣衙的方向走去。
【你最喜歡的反派是誰?】
在閉目養(yǎng)神的時候,裴異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雖然問題只是這么一句話,但裴異卻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可以隨便亂說的。
裴異前世看過很多網(wǎng)絡(luò)小說,自然也知道這可能就是他這個穿越者那遲來了十幾年的福利——網(wǎng)絡(luò)小說主角必備的東西:金手指。
在看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冥冥中,裴異有一種預(yù)感,如果他回答的答案并不是他最喜歡的反派,而是一個他所知的最強(qiáng)大的反派的話,那他將會永遠(yuǎn)地失去這個金手指。
他也在心底問過,問過這個‘問題’,問答案是不是只能回答自己最喜歡的,而不是最強(qiáng)大的,但沒有得到任何答復(fù)。
只有那種冥冥之中的感覺在告訴他,答案必須是‘最喜歡’,而不是‘最強(qiáng)’。
裴異并沒有猶豫太久,盡管他也不知道那種冥冥之中的感覺是不是就是正確的,但他還是跟著感覺走了,對那個問題給出了他的答案:
“是桃白白,我最喜歡的反派是桃白白。”
沒辦法,雖然很撈,但這位出現(xiàn)在七龍珠前期的反派確實(shí)是裴異最最喜歡的一個反派人物,沒有之一。
在回答了這個問題之后,裴異突然在耳邊聽到了一聲輕響。他猛地睜開眼,看向前方。
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那一直在他眼前晃蕩的字倒是不見了。
裴異睜著眼,又等了一會兒,但還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他路過一間學(xué)堂,學(xué)堂里的書生們剛好坐滿,而學(xué)堂的先生尚未到,因此學(xué)生們還可以在學(xué)堂里說笑一會兒。
學(xué)堂里是有女學(xué)生的,女學(xué)生們倚窗而坐,看向窗外,裴異剛好就在外面。這瞬間就吸引了不少女學(xué)生靠到窗邊,看著下方的裴異,一邊交頭接耳,一邊指指點(diǎn)點(diǎn)。
裴異年輕英俊,身材高大,舉人功名,還未婚??墒强h里不少女子心儀的對象。
“裴大人!”
有大膽的姑娘朝裴異招手呼喊,卻沒有得到裴異的任何回應(yīng)。他坐在馬上,雙手藏在衣袖里,目視著前方,一動也不動,像是呆了一樣。
在別人眼里,如果有人一路看著裴異的話,會認(rèn)為他在馬上發(fā)了好久的呆被人叫了也不回應(yīng)。但在裴異自己的眼里,他是一直都在動,一直都在思考,也一直都在看著前方的。
然后眼一花,就到了縣衙門前。
“嘶——”
胯下的珍珠打了個響鼻,把裴異從一種特殊的‘狀態(tài)’之中拉了回來。
看著面前那兩尊熟習(xí)的武士石雕,又看了看威嚴(yán)的縣衙大門,裴異有點(diǎn)兒納悶:“怎么突然就到了?”
盡管十分詫異納悶,但終究是什么也沒發(fā)生。
“唉?!?p> 裴異嘆了口氣,翻身下馬,牽著珍珠向縣衙的馬廄走去。
已經(jīng)當(dāng)了十五年的普通人,裴異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今天雖確有異況發(fā)生,但往年也不是沒遇見過,比這更離譜的異況他都經(jīng)歷過。
山間詭聞,民間異事,這個世界不對勁的事兒可不少,作為郴縣副縣長的裴異很清楚。
大概是這兩年見的殺戮太多,搞得腦子有點(diǎn)兒不清醒了吧?
裴異牽著珍珠,心中如此想著。他已經(jīng)打算今天下午去縣里道觀找道士求個符,鎮(zhèn)一鎮(zhèn)心了。
盡管體能異于常人,精神承受能力也遠(yuǎn)超常人,但裴異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終究只是個普通人,承受能力終究有其極限。
裴異一只腳踏進(jìn)馬廄,踩在了一灘血上。
在那灘血的旁邊,是馬廄的雜役小春那顆面露驚駭之色的殘破頭顱。
裴異的眸子低下又抬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涌進(jìn)他鼻腔之中。
馬廄中央立著一人,身體赤果,瘦骨嶙峋;頭戴斗笠,手持長劍。
當(dāng)裴異看向他的時候,他也轉(zhuǎn)過了身來,面對著裴異,讓裴異看到了他的臉。
皮貼著骨,骨貼著皮,眼眶之中空無一物。
劓、刖、宮、剜,大楚的大部分肉刑都在他的身上留有痕跡。
殷紅的血自他七竅流出,滴落到地上,燃起一團(tuán)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