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海上風(fēng)云
朱一馮所查到的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南方沿海江浙福廣四省的海貿(mào)源遠流長，可以直接追溯到宋代。
自北宋開始，海貿(mào)興起，到南宋的發(fā)展，到了元明稍有回落，哪怕是洪武時期的禁海，也依然有人海貿(mào)，在這之后，海貿(mào)更加繁榮。
再加上西方人進入印度洋，并且占據(jù)滿刺加與呂宋為根據(jù)地，逐漸地伸張勢力于沿海，先到粵東，繼至浙、閩。
這一下，沿海的商人們被西方人刺激，不再局限于國內(nèi)的海貿(mào)，反倒是將本土的物品出售各地，與周邊國家貿(mào)易。
湖海大姓私造艦，歲出諸番市易，因相剽殺。這就是當時的景象。
那些商人們，有的時候是在貿(mào)易，但有的時候也會扮做海盜劫掠他人商船。
所以說，明代的倭寇里，真正的島國人不占多數(shù)，反倒是那些依靠海貿(mào)的各戶人家。
而福建省這邊因為山多耕地少，人人紛紛闖入這大海尋求機遇，有的人做了海商，有的人做了海盜。
比如嘉靖年間福建的海商大賈，通番巨寇，如阮其寶、李大用、謝和、王清溪、嚴山老、許西池、張維，以及二十四將、二十八宿等。
宣德年間，朱瞻基命嚴私通番國之禁，八月，復(fù)敕漳州衛(wèi)同知石宣等嚴通番之禁。
正統(tǒng)年間，朱祁鎮(zhèn)重申瀕海居民私通外國之禁，福建巡海僉事董應(yīng)軫言，舊例瀕海居民貿(mào)易番貨，泄漏事情，及引海賊劫掠邊地者，正犯極刑，家人戍邊，知情故縱者，罪同。比年民往往嗜利忘禁，復(fù)命申明禁之。
嘉靖年間，福建濱海居民，每因夷人進貢，交通誘引，貽患地方。漳泉府黠猾軍民，私造雙桅大舡下海，名為商販，時出剽劫。
浙、福并海接壤，先年漳民私造雙桅大船，擅用軍器火藥，違禁商販，因而寇劫。
直隸、閩、浙并海諸郡奸民，往往冒禁入海，越境回易以規(guī)利，官兵追賊至海上。會奸民林昱等舟五十余艘，前后至松門海洋等處，因與官兵拒敵，多少殺傷，尋執(zhí)之。
龍溪、嵩嶼等處，地險民獷，素以航海通番為生。其間豪右之家，往往藏匿無賴，私造巨舟，接濟器食，相倚為利。
福建海商之數(shù)益見發(fā)達，后遂遍布于福建沿海各地。
福建遂通番舶，其賊多諳水道，操舟善斗，皆漳、泉、福寧人。
漳之詔安有梅嶺、龍溪、海滄、月港，泉之晉江有安海，福鼎有桐山，各海澳僻，賊之窩向船主喇哈火頭舵公皆出焉。
正是因為這樣，戚繼光俞大猷等人被提拔，平定海疆。
雖然說，明朝屢次禁海，但是都沒有什么效果，海貿(mào)依舊繁榮，浙人通番皆自寧波定海出洋；閩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
閩、浙兩市舶司復(fù)因海疆不靖罷置，商人為逃免稅餉，于是漳州的海滄、月港、浯嶼遂成為中外互市之地。
既而皆避抽稅，省陸運，福人導(dǎo)之，改泊海滄、月港。浙人又導(dǎo)之，必舶雙嶼。每歲夏季而來，望春而去。
因為這樣的走私，大明水師經(jīng)常出動，與敵作戰(zhàn)。
嘉靖年間有佛郎機船，載貨泊浯嶼。漳、泉賈人，往貿(mào)易焉。巡海使者柯喬發(fā)兵攻夷船，而販者不止。都御史朱紈獲通販九十余人，斬之通都，海禁漸肅。
中丞阮鶚帥兵討倭，倭走南澳，亂民從倭者，集梅嶺，且萬家。眾議往屠之?！胸┰唬浩湓谡恪⒅睘橘\，還梅嶺則民也。奈伺畢殲之。
五六年來，因浙、直攻捕之嚴，倭舶無所容，俱于此互市。福建捕急，則奔廣東；廣東捕急，則奔福建。
到了萬歷天啟年間，早就已經(jīng)不實施海禁了，隆慶改元后，福建巡撫都御史涂澤民，請開海禁，準販東西二洋，蓋東洋若呂宋、蘇祿諸國；西洋若交阯、占城、暹羅諸國，皆我羈縻外臣，無侵叛而特嚴販倭奴者，比于通番接濟之例，此商舶之大原也。
這一開放，是福建海商長期斗爭的結(jié)果。開國論者，如林希元、何喬遠、傅元初等的出現(xiàn)，皆證明自由商人的力量已逐漸開始抬頭。
比之滿清的海禁，大明的海禁只是一時的應(yīng)對之策，如今這些海商已經(jīng)是尾大不掉，成為了一股大勢力，與江南的鹽商旗鼓相當。
這一次俞咨臯等人南下，只是敲打一番，并不做深入的敲打，這主要是為了先把北方的海疆平定，到時候再南下清理。
朱一馮和王成元等人商議了一下，就先把幾個小嘍嘍滅了，敲打一下，然后出海一趟，消滅一兩個大盜，再去南澳一趟，打壓荷蘭人。
翌日，朱一馮宣布了好幾人的罪證，并且派人抓捕。這幾人都是幾大海商之家，比如海澄縣的典吏林昌文所出的村子，有林、田、傅三大姓，共一千余家。男不耕作，而食必粱肉；女不蠶織，而衣皆錦綺。
這要不是海貿(mào)得來就難以說通了，說不定還有通夷劫掠等罪狀。
那拿人的官吏還沒到海澄縣，林昌文就得到消息，當即返回自己的村子說了這事。
村中族老頓時大惱，覺得要給官府一點顏色瞧瞧，于是他們留下身家清白的族人，其余人紛紛離走，上了自己的船隊，然后揚帆起航，沿途劫掠。
這事傳到福州，俞咨臯當即起兵，出動兩個分艦隊，很快，艦隊就遇上了林昌文這群海盜。
新軍戰(zhàn)艦雖然比海盜的船大，但是速度一點也不慢，而其余的五六級戰(zhàn)艦，速度比海盜船還快。
經(jīng)過一番海戰(zhàn)和追逐，林昌文等人率領(lǐng)剩下的船只投降。
回去的路上，林昌文還能看到自己的族人漂浮在海上，被鯊魚分食，也有殘破的木板，正在沉下去的戰(zhàn)船，還有抱著漂浮物求救的人。
一支海賊覆滅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福建周邊，他們感覺到朝廷是來真的，頓時安靜了許多。
而鄭芝虎也親自來拜訪朱一馮，準備和這位老大人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