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開導
“呼哧呼哧~”
“吸溜~”
宿舍樓前的草坪里，正大大咧咧地坐著四個吃著泡面的身影。
憑著皎潔的月光，幾人的身邊還有一顆長滿綠葉的枇杷樹。
“怎么了陽哥，唔……哈，喊我們來這干嘛，去宿舍吃不香嗎？”
尚文發(fā)話了，喝了一口湯的他有些滿足地摸了一下肚子，眼睛好奇地看向了身邊的人影。
張陽看著他，原本平淡的表情上突然有了笑臉。
“阿文，這一桶泡面多少錢來著?！?p> “三塊錢啊，你腦子秀逗了，剛剛買的你不知道？”
尚文舉起泡面碗仔細地瞅了一眼，隨后眉頭一皺有些莫名其妙地說道。
“快你一周三分之一的生活費了吧?！?p> 張陽問道。
“嗯……怎么了？”
聽到這話，尚文遲疑了幾秒，有些不自然地扣了扣身邊的雜草。
“阿武呢？你也一樣吧?！?p> 張陽瞥了一眼身邊停下動作的尚武，問了一句。
尚武沉默，看著眼前昏暗的夜景，低低地應和了一句。
“嗯……”
一旁的王馳也停下了嘴巴，雙手捧著熱乎的泡面，一雙眼睛盯著黑夜中的張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樣啊。”
張陽好似第一次知道般地點了點頭，隨后認真地瞅了一眼手中的方便面。
“其實我有個問題，為什么一桶泡面要花掉你們接近兩天的生活費，但你們還是樂此不疲呢？”
“因為什么？因為面子嗎？”
“或者只是因為餓，就去買一桶，那你們完全可以去買一個面包嘛，頂餓還便宜?！?p> 張陽的話語在此刻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尚文尚武兩兄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感覺喉嚨有點干澀，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這時候，身邊的王馳傳來了嗦面的聲響，打破了短暫的詭異的沉寂。
一時之間，草地上只剩下王馳還在默默不語地吃著面。
尚文尚武兩人盯著手中的東西，伸出的手攥著叉子在冒著熱氣的面湯里攪動著，以往奢侈好吃的泡面此刻也顯得有些寡淡。
“你知道我一周生活費多少嗎？五十塊，所以我吃得起，也可以吃?！?p> 張陽說到這，語氣有了一絲炫耀的意味，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可憎了起來。
“因為什么，因為我爸他讀過書，他可以憑借自己上過學的優(yōu)勢賺到錢。”
“很現(xiàn)實的一個問題不是嗎？”
“那阿文你們呢？為什么一周的生活費這么少？”
一連串的發(fā)問，讓身邊的人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唯獨王馳還是一成不變，默默解決著自己的晚餐。
“陽哥，說這個就沒意思了吧?！?p> “對啊，咱吃的好好的，聊這個干嘛，誒話說，你不是喜歡于沁妍嗎？為啥剛才不打招呼啊?！?p> 尚文尚武笑著說道，只是看起了略微僵硬，嘴角也在不自覺地抽動著，張陽也自然瞥見了兩人攥起的手掌。
“那是因為我覺得很幼稚?！?p> “阿文阿武，你們還要買煙吧，說實話那煙的味道就那么好嗎？為什么非要花那么幾塊錢去買一包又苦又嗆的煙呢？”
“哦對了，還是因為酷對吧?！?p>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爸媽因為收稻子而累的倒頭就睡，卻還是要堅持下去的原因呢？”
月光下，張陽一如往常地笑著，可那笑容，卻像一把刀子插在了兩兄弟的心間。
尚文的表情開始轉(zhuǎn)變成了憤怒，手中的泡面也被他舉了起來，正準備扔時，又一咬牙收了回來，忍著怒意說道：
“張陽，你就說這話什么意思？”
尚武也小心翼翼地將泡面放在了草地上，與哥哥不同，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張陽，也沒有說話。
“沒別的意思?！?p> “就是想問一下你們而已?！?p> “今天看見我跟胖子寫了作業(yè)，而你們沒寫的感覺是什么樣的？是不是特生氣？”
“別傻了，騙你不做而背地里悄悄干的人多了去了，胖子也是被我要挾才做的?！?p> “你想想，你們倆父母辛辛苦苦，鐮刀掄的都快冒煙了，寧可自己少吃一頓，也不想你們在學校里餓著，但你們呢？”
“為了那一點點可笑的威風，把自己一周的生活費都搭進去了，值得嗎？”
“想想班上那群好學生，一個個的都趾高氣昂的，因為什么？不就是因為我們學習差嘛，難道我們就真的學不好嗎？”
“別逗了，那只是借口，實話跟你倆說吧，我要去考實驗中學，我接下來要搞學習了，你們可以瞧不起我，沒關系，等到我以后學習好了，就輪到我瞧不起你們倆了?！?p> “我不勸你們好好學習，我甚至希望你們就這樣算了，畢竟好學生總要有人襯托的嘛，你們要是樂意就這樣傻下去，我還求之不得呢?！?p> 此刻，雖然過了盛夏，但草坪內(nèi)的蟬鳴依舊刺耳，但尚文尚武的內(nèi)心之中，卻只剩下了張陽那看似嘲笑的話語。
這時候，張陽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將手中的泡面碗蓋上，準備等下丟到垃圾桶里去，轉(zhuǎn)過頭瞧了一眼邊上的王馳，說道：
“胖子，吃完了沒？吃完了就走了?！?p> “嗯……”
王馳低低地回應了一句，將空泡面碗帶上，站起了身。
“那走吧?！?p> 張陽摸了摸肚子，也沒有看兩兄弟一眼，徑直離開了這里。
王馳邁開步子跟了上去，臨走時，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還呆愣住的兩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其實張陽本沒有資格說這些，他都知道，一切的開始都是自己帶出來的，抽煙這一行為也是他教的。
但他又不得不這么做。
張陽可以說，可以要求、吩咐尚文尚武兩兄弟去搞學習，但有用嗎？
如果他兩真的愿意，也學進去了，那過了初中呢？張陽是肯定會進實驗中學的，但尚文尚武兩兄弟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這種單方面的管制，本就是兩兄弟開始叛逆的原因。
張陽能做到，就只有罵醒他們，從根本上撕開那層脆弱的保護膜，讓他們有一個為之努力的理由。
這種被相信之人背叛的感覺，總歸是記憶深刻的，既然非得有人做惡人，那他去做就是了。
能換來兩人光明的前途，張陽覺得挺值的。
……
回去的路上，王馳終于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陽哥，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不要問我，問你自己?！?p> 張陽雙手插在口袋，看著前面人來人往嬉笑打鬧的學生，微笑著說道。
沉默良久，王馳看著張陽那堅挺筆直的背影，揉了揉臉，憨笑出聲：
“我突然感覺挺值的?！?p> “那不就得了?！?p> 張陽轉(zhuǎn)過頭，露出一臉果然的表情。
“也是……”
王馳憨笑著，沒有再說話。
回到宿舍，寢室內(nèi)的眾人坐在床上閑聊著，還有兩個瘦瘦的身影交疊在一起，在那略顯凌亂的涼席上糾纏著，一邊互掐一邊喊：
“服不服！嗯？叫爸爸！”
“我去你的，剛子你丫給老子下來！”
說完，郭尚平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翻過身將宋永剛壓在身下，笑的有些猖狂：
“哈哈！叫爸爸……”
形式陡然扭轉(zhuǎn)的一幕也讓張陽兩人看的一樂，對視一眼紛紛笑出了聲。
王馳也搓了搓手，走上前去，沒有什么多余的動作，只是張開雙手壓在兩人身上。
這一簡單的動作，卻讓底下的兩人求饒了起來：
“誒呦胖哥！您快點起來吧！我快死了！”
“胖哥！我都成肉餡了，收了神通吧！”
這時，王馳露出了一個逐漸變態(tài)的笑容，說道：
“叫爸爸，我就起來！”
“別啊！”
“臥槽！”
“……”
隨著三人的打鬧，鐵架床發(fā)出“咯吱”一聲，驚的幾人立馬爬了起來。
王馳幾人帶著運動后的潮紅，氣喘吁吁的，彼此對視笑出了聲。
“剛子，剛才狀態(tài)不好，不算！”
“切，要不是胖哥來了，我今天必定得收個兒子！”
“你們就是一群弟弟。”
張陽這時候已經(jīng)來到自己的床上坐下，看著還在爭吵著地位而喋喋不休的幾人，沒心沒肺地笑著，突然又露出了一個較為復雜的表情，嘆息一聲后，轉(zhuǎn)過頭躺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