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朗月心里的坎
秦嬌嬌原以為，自己怎么著也要和前面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們過上兩招，沒成想，招式還沒過，倒是被個美男子喝止住了，這還不算，如今更是一群人席地而坐，暢談人生。
“珩哥，你咋這么快就回來了？從那邊回來這么快的嗎？”朗月讓人回了寨子里拿酒，又親自為男人倒上。
他是朗家的小公子，與面前的男人上一次見面時，他也只是半大點年紀(jì)，但是這并不妨礙他認(rèn)不出面前的男人——宋以珩，當(dāng)朝的太子，如今該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在從邊城回來的路上，接受萬民的朝拜。
可他，卻那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都城的郊外。
“有點事，提前回來了?！彼我早窈戎?，看了眼旁邊兀自吃得正嗨的秦嬌嬌，問朗月：“這是怎么回事？”
朗月摸了摸腦袋，“就……就好玩。”
秦嬌嬌看著他那慫樣，毫不客氣冷笑出聲，卻沒說什么。
朗月卻被她那一聲冷笑激得炸了毛，“你笑什么？”他“噌”地一下站起身來，指著秦嬌嬌，臉色不善，“小心我把你帶回寨子里去！”
聞言，秦嬌嬌還沒什么反應(yīng)，宋以珩卻涼涼瞥了他一眼，“五年不見，朗家小公子成了虎山寨的頭子，倒是稀奇?！?p> 一句話，讓朗月渾身的氣焰瞬間散的一干二凈，他垂下眼眸，滿身頹喪，“如今，哪里還有朗家小公子？我不過是被家族遺棄的一個廢人罷了?！?p> 都城朗家，秦嬌嬌雖然不大了解，但與素清往常細碎的聊天中，也多少能知道個大概。
她轉(zhuǎn)眸細細打量著面前的人，卻覺得他仿佛是個能承載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的矛盾體，既有從大家族中走出來的優(yōu)雅大氣，又有山寨頭頭所獨屬的匪氣邪肆。
知道如今這場對話，與她而言毫無干系，但這并不妨礙她吃瓜。
“怎么回事？”宋以珩這五年駐守邊關(guān)，雖對都城之事也掌握在手，但如朗家驅(qū)趕一位小公子這等事情，屬實不在他的情報范圍之內(nèi)。
“你也知道，我是朗家庶出的孩子，之前因為朗家沒有男孩兒，所以父親對我還算好，可是兩年前，朗家主母竟生出一個男孩，父親生怕我會對這個男孩做些什么，派人想殺了我，但我命大，逃了出來?！崩试驴嘈Γ笆莻€姑娘救了我，又把我?guī)У搅嘶⑸秸@邊，我自小習(xí)武，將他們頭頭打趴下后，他變成了我的小弟，這兩年也就那么過來了。”
“就不想回去？”宋以珩問，“據(jù)我了解，朗家那位嫡出的公子，可是被寵壞了的，將來更是難成氣候。朗家世代為商，即便你父親之前生怕你以后會搶奪家產(chǎn)，但他畢竟也沒有到老糊涂的地步，斷不可能讓朗家?guī)状说男难獨г诘兆拥纳砩??！?p> “珩哥，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他畢竟曾派了人想殺我，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啊，我過不去那道坎?！?p> “在你心里，你還是在乎朗家的不是嗎？”秦嬌嬌將盤子里最后一顆花生塞進嘴巴里，隨后又將裙擺上的碎末掃至地上，她這才坐直身子，眼神不乏認(rèn)真。
“你過不去的只是你父親那道坎，而不是朗家，若正如你們所說，朗家將來若是傳到了那位嫡子手中，會有什么后果，你再清楚不過，所以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秦嬌嬌一字一句說得極慢。
她不是什么熱心腸的人，對別人家的家事更不熱衷，但面前的朗月，秦嬌嬌對他的看法從一開始的還挺可愛到如今的頹喪中帶著不甘，她覺得，面前的人還能再拯救一下。
“我……”朗月當(dāng)然不希望，他眼中似有亮光忽明忽暗，又如同他心中的勇氣般，似有似無。
“我對你們的事情不感興趣，剛才說的，也不過是聽完你們免費的悲慘故事后發(fā)表的感言罷了?！鼻貗蓩烧酒鹕?，本想抬腳就走，想了想后，她垂眸盯著男人始終低著的頭。
“如果那場殺害，成為你膽怯的理由，那么你有什么資格不甘心？沒想到只是做了兩年的土匪頭頭，徒增了匪氣卻將男兒血性丟得一干二凈了？”
朗月詫異抬眸，就連旁邊一直喝著酒的宋以珩也抬頭看她。
秦嬌嬌聳了聳肩，“如今，你應(yīng)該不會想著還要劫我財劫我色了吧？”
她的話題一轉(zhuǎn)，沒了方才略顯沉重的話題，這句話竟帶著一絲俏皮。
“想來你也沒時間劫財劫色了?！鼻貗蓩勺灶欁脏絿伭艘痪?，沖著不遠處一直看著他們的素清招了招手，“走了?！?p> 車夫一直坐在馬車的轅座上，那透著兇光的眼眸讓不經(jīng)意間看過來的阿金也是一愣。
這是……車夫？
秦嬌嬌走到馬車邊，看著車夫的神情，她譏諷地笑出了聲，似是好心提醒他，“我記得，你是我爹派來接我回相府的吧？可你這幅表情，我怎么就覺得半路你就要把我殺了一樣？你要知道，若是我死在半路，你壞了我爹的好事，你自己的命也保不住?！?p> 她動作不甚優(yōu)雅地爬上了馬車，坐定后，她用手支著下巴，“你若是平安護送我回去，方才你以下犯上，要把我扔給土匪頭子的事情，我就不告訴我爹了。”她的語氣中充斥著一種“我不和你一個下人斤斤計較”的味道，讓素清急得在旁邊拉了拉她的手。
“小姐……相府的人都不好惹的?！?p> 相府的人好不好惹，秦嬌嬌不知道，但她卻知道，這具身子的原主，是真的好欺負(fù)。
大概是那樣的性子，讓從小一直服侍她的素清認(rèn)為，相府里頭從主子到下等丫鬟，都是不好惹的吧。
……
馬車緩緩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大家仿佛這再回過神來一般，那群五大三粗的土匪們一個個喝了酒，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不少。
“那人誰??？竟然敢那么說我們老大！”
“就是啊，就該把這娘們帶回咱們寨子里去！”
“……”
宋以珩偏頭看著朗月躊躇的模樣，其實，讓朗月回朗家，他一句話就可以辦到，但是他又明白，那樣的做法，多少會讓朗月心中不適。
“珩哥，我是不是很怯懦？”良久，朗月小聲開口，“聽了她的那番話，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糟糕。”
他自嘲地笑了笑，“她說的沒有錯，我是朗家的一份子，又憑什么因為我父親而舍棄有可能會屬于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