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呀!”一陣瘆人的啼哭聲傳來,啞巴這才想起那坐在臺階下的畫鋪媳婦還在。
老婦人一邊用白喪服抹眼淚一邊哭喊:“我家老鬼這大半生積的德幫不了他躲過這瘟神的一嚇哪!嗚嗚嗚……先生來評評理,這個小賤人安了什么蛇蝎心腸,大半夜穿著喪服闖入畫鋪,嚇死了我那老鬼……好好的教書先生,一個抖索就變成鬼了呀!嗚嗚嗚……”
啞巴聽罷,看了一眼安靜地躺在路邊的小女孩,雖然她的確裹了一身白衣,但她生前連飯都吃不飽,眼睛里總是含著怯懦的淚水,怎么可能去嚇人呢?
“是呀,就是一個黑心腸的巫女!”一個莽漢向前一步,說,“我們都是老先生教過的學生,今天要為先生報仇,為師娘出氣!”
小啞巴緊張起來,這時,他又聽到藍衣男子說話了:“自古君子都是報活人的仇,死人就是人皮包著一架白骨,和沒生命的些物件無異。你們對她拳打腳踢真的能報了仇、出了氣嗎?”
藍衣男子淡定自若,侃侃而談:“況且陽壽都有盡頭,老先生陽壽已盡,有個小女子愿意在黃泉路上陪他,豈不是他老人家積德行善修來的的福氣?罷了吧,人命雖有貴賤,死亡天下公正?!?p> 莽漢聽完這番話,都羞紅了臉。畫鋪媳婦被人扶了起來,抹抹眼淚說:“老板說得在理,老鬼即將入殮,還是去陪陪他吧!”
婦人即將踏進門檻,一個莽漢問:“師娘那這個女孩……”
“送她一張草席,拖走吧!”婦人說完,被人攙扶地走了。
小啞巴心里酸酸的,但也無濟于事,他已經(jīng)沒有銅板為他心上的女孩買一口棺材了。
莽漢沒過多久就拿來了草席,其中一個抱起了女孩。
就在這時,“嘩啦嘩啦”,銅板如流水那樣掉了下來。
莽夫瞪大了眼,連徒老板也伸長脖子看了一眼。
莽夫?qū)⑴⒀g的口袋抽了出去,頭朝下“嘩啦啦”倒了出來,銅板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啞巴目測了一下,這些銅板的數(shù)量足夠九十多個——小女孩昨天分文未花!
他越來越感到困惑,莽夫得意地用手抹了一下嘴唇,對徒老板說:“徒生,這下你念的那些狗屁經(jīng)沒用了吧?什么‘貴賤’、‘公正’,這個巫女明地里裝神弄鬼,暗地里偷竊。你呢,不識貨的話也少在這兒裝清高、賣弄口舌!”
啞巴握緊了拳頭,他偷瞟了一眼徒老板,生怕他在意這些臟言穢語。
莽夫抬走后,徒老板看向小啞巴,笑著說:“那些世俗流言傷不到我,相反,我更害怕他們不夠世俗。”
啞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朝幾個莽漢追去。
他跟在莽漢后面,一路上躲躲藏藏。
到了小林子里,兩個莽漢相互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不耐煩地大聲說:“出來吧,小子,躲躲藏藏是咱們爺們該做的事嗎?”
他們也停在路邊,將裹尸體的草席丟在一邊。啞巴乖乖走了出來。
“過來,小老弟。這里沒有外人,跟咱們講講你在哪個破廟跟這個巫女幽會的?”莽漢說完,露出奸淫的笑容。另一個“嘿嘿”笑了幾聲。
啞巴憤怒地看向兩人,他和老板的丈母娘學了不少臟話,很想劈頭蓋臉地罵過去,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你怎么總不說話?不會是個啞巴吧?我聽說城北鐵匠鋪有個啞巴學徒,莫非你就是鐵匠鋪的?”莽漢問。
啞巴低下了頭,算是承認了。
“說起鐵匠鋪,”另一個莽漢說:“我在一個風水先生家當長工,偶然聽他說起那個地盤東西相混,大兇之兆。你可小心點,別讓血光之災牽連了你!”
啞巴對他們的話嗤之以鼻,只在心里苦苦哀求他們趕緊離開。
“走了,伙計,讓這對一人一鬼小情人好好敘敘舊吧?!泵h說完,一前一后走開。
小啞巴看了看四周平坦的土地,冬去春來這里說不定還是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呢!他找來一根樹枝,開始為小女孩挖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