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陽宗內(nèi),尊陽子今天在祖師堂中焚了三炷香。
和二代先祖一樣他也是青年繼位,也同樣一輩子都被家族壓制,一身抱負不得施展。
祖師堂內(nèi)卻依舊是那么明亮寬敞啊,一代代宗主的靈位依次排列。
靈脂,香蒿,粟稷燃燒發(fā)出了香味,淡淡的煙霧彌漫在眼前。他有點恍惚,眼前仿佛又看見幾百年前的那個清晨,他第一次在祖師堂中上了一炷香。
師尊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夸他是火木金聚合的三陽靈體,天生適合純陽氣息,注定能成為靈陽宗的第二位元嬰修士。
現(xiàn)在師尊的面目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就像這間房子里的桌案。
不,不如說是像這間房子里的一切,上好的靈木也經(jīng)不住歲月的沖刷,邊角之處早就有了開裂。
原來考究的畫卷也已卷邊,祖師像慈祥的臉上因為起皺,看著倒像是一個村廟中的野神,詭異而陰森。哪怕是同樣的香,燃燒出來的味道也好像辣了些。
尊陽子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老了,老的讓他害怕了,才會在這種時候還回憶過去。
哪怕體內(nèi)的靈力依舊充沛,數(shù)百年的純陽氣息依舊灼熱霸道,他還是覺得自己老了。
“再也壓制不住煞氣了?!弊痍栕痈惺艿浇鸬さ挠忠魂囶澏?。
“也不需要再壓制了。”
他轉(zhuǎn)身大步向門口走去。
一步,他看到了當年師尊戰(zhàn)死,筑基期的他受命成為新任宗主。
兩步,他看到了突破金丹的他掌控住宗內(nèi)大陣,各個家族向他拜服。
三步,已經(jīng)金丹后期的他成為西北地界的佼佼者,與其他宗門宗主談笑風生。
四步,五步,六步,修為停滯,吸收煞氣,殺莊陽子煉成煞尸,企圖吞了他體內(nèi)煞丹效仿初代宗師結(jié)成煞嬰。
尊陽子心中忍不住想問:“師尊,明明我那么優(yōu)秀,明明我才是靈陽宗的未來。
“為什么?為什么你死前還要收莊陽子為徒?”
“明明靈陽宗能在我的帶領(lǐng)下變的更好,為什么這些家族不肯乖乖聽話?”
卻是已經(jīng)邁出了門檻。
“宗主,門內(nèi)各個執(zhí)事已經(jīng)掌控住四陽妖煞陣,總內(nèi)的家族中人也被關(guān)到刑堂之中?!币簧韴?zhí)事裝扮的老者跪在地上,盯著地面恭敬說道。
“好!可笑二代宗主,居然最后連自己父親留給他的最大底牌都不知道?!?p> 幼子繼位,怎么可能不給他留下權(quán)柄壓服那些老臣?
不愧宗師之名,也只有他,通過幾塊妖力浸染的陽煞石就能找到陽煞坑。
或者說也只有被妖力感染的他,才能再次找到自己的洞府。
這座妖陣,只有嫡系血親,或者同樣修煉陽煞金丹之氣的修士才能真正驅(qū)動。
明明這些信息就留在祖師堂的畫像之中,可悲可嘆,先祖創(chuàng)萬世之基,卻是二代而終。
“讓他們再待一會,很快就能和家人團聚了。”
轉(zhuǎn)身對眼前眾多跪伏的宗門執(zhí)事命令道:“放開陽煞限制,釋放煞氣!今日以我宗主之名,清剿叛逆。”
“降者免死。”
“反抗者,殺!”
“是!尊宗主之令!”
許威陽此時正在許家族地之內(nèi),先前他已經(jīng)收到均陽靈信,道錄司真官降臨,正在唐楓處做客。
讓他先按兵不動,到時候集結(jié)宗門倒逼宗主,直接由洛平川出手鎮(zhèn)壓。
現(xiàn)任的許家族長是他父親,但是直到他筑基前,從來沒被當作兒子對待。
自小投入宗門的他,早早就被排除出家族繼承人的位置。
直到他筑基成功的那天,他的“父親”緊緊抱住他,說著不知道真假的童年往事。
等到他結(jié)成金丹時,“父親”在他面前變得更加“矮小”,連說話都唯唯諾諾起來。
相比較家族,靈陽宗才更像他的家,青陽,均陽才更像他的兄弟姐妹。
“唉,希望宗主被鎮(zhèn)壓后能回頭,能不能保住靈陽宗的道統(tǒng)全看這次了?!?p> “威陽子大人,威陽子大人!”
一個老仆趔趄著闖進庭院之中,急切的呼喊道。
許威陽認出這是他父親身邊的貼身隨從,皺著眉頭說:“什么事,不是說不要打擾我嗎?”
“情況…情況有變,靈陽宗內(nèi)外突然被隔絕,各族的大人們正在正廳商議,族長邀您速去看看。”
“怎么會?”心中疑惑,但是還是馬上向正廳飛去?!盀榱私档妥谥鹘湫?,青陽還特意外出鎮(zhèn)壓地方,這些天各族子弟也是被約束收斂?!?p> 正廳之中早就亂做一團。本來只是一兩個宗內(nèi)留守的家族中人無法聯(lián)系。
探查后卻是發(fā)現(xiàn)幾百號活人全部失聯(lián),靈陽宗山門也是被一股強大的陽煞之力隔絕開來。
原來今天大家正開心地商量如何逼宮,暢想著以后或許能升往元泱界,修為更近一步,多享受幾百年的清福。
突如其來的變化卻是讓這群烏合之眾炸了鍋。
這邊王家族長說許家威逼,逼得尊陽子破罐子破摔。
那邊李家說這些大家族根本就是想坑死他們這些小家族,好利益通吃。
間或著幾個老頭又提起幾件拈酸吃醋,連襟妯娌之間的陳年舊事。
許家族長看著吵鬧的眾人,覺得尊陽子有一句話說的不錯,果然是一幫蛀蟲。
猛地一拍桌子釋放出金丹氣息喝道:“都閉嘴,聽我兒如何說!”卻是看到許威陽已經(jīng)走進正廳。
許威陽看到這個情況,哪還不知道這幫貨色,心中怒罵了兩聲,“這幫混蛋?!?p> 嘴上卻是說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打通隔絕,先去探明發(fā)生了什么。”
隨后往他們身上一一掃過,心中憋火不能發(fā),只好鼓舞起了大家。
“就由我和父親打頭陣,諸位家族前輩隨同輔助。無論什么情況?我們都是百年家族的精英,優(yōu)勢在我?!?p> 見到逼出了出頭鳥,各個族長又點頭稱是,連連贊同,唯許家馬首是瞻。哪有剛剛的慌亂頹唐?
許威陽心中嘆息?!斑@幫家伙要是把這些小心思用在修煉上,又怎么會這么多年出不了一個金丹?!?p> 正想再開口,一陣震動從地底傳來,隨后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許塵,王敢,劉茂,陳雙出來見我!”
眾人走出正廳,正看見靈陽宗中,一片血色煞氣彌漫,一只似虎卻后脊長滿尖刺,四爪猶如穿山甲般鋒利的巨獸虛像正朝他們嘶吼,憑借超高的目力望去,虛影之中正是尊陽子。
被點名的四大族長沒敢答話,許塵看了眼其他三人,罵了一聲廢物,卻是走到了許威陽身后說道:“威陽,眼下情況不明,你看怎么辦?。俊?p> “還能怎么辦?現(xiàn)在誰能單獨走掉嗎?讓各個家族升起靈陣,就算打不了,每個家族幾十上百的筑基修士,幾百年金丹前輩留下的遺澤,難道被一個人就嚇成這樣了?”許威陽愈發(fā)覺得這幫蟲豸不成大事。
尊陽子卻是沒給他們更多時間思考,只見虛影中,又喊道:“不來嗎?好,那就我自己來?!?p> 徑直奔向離山門最近的一棟廣闊深宅,深宅塔樓眾多,表面更是鑲金砌玉,高掛的牌匾上,寫著靈陽王氏四個大字。
“不好!”王家族長王敢忙叫道。
王府之上一股股藍色靈氣從塔樓匯聚而出,很快整個宅院氤氳其中,塔樓之上各色飛劍符咒,摻雜著長槍大刀等少見法器一同飛向尊陽子。
王敢正想松口氣,央求眾人去支援。卻是看到那尊妖獸虛影張嘴一吞。法器如同泥牛入海,吞嚼之下變成破銅爛鐵,叮鈴鈴落在地上。
尊陽子一個揮手,紅色的獸爪增長到幾十丈長短,一掌拍在藍色靈幕之上。幾座作為陣眼的塔樓陡然破碎,靈幕搖搖晃晃起來,王家多年的遺澤,金丹修士留下的大陣居然不堪一擊。
王敢聲音顫抖得怪叫起來:“不可能,元嬰!他一定是元嬰!我們都被騙了!”
“不可能,是煞氣!尊陽子已經(jīng)瘋魔了,他用煞氣修行,居然到了這種程度?!痹S威陽斷然反駁,這個時候不能再讓人心生亂了。
立馬喝道:“王敢,那是你們王家,里面也是你們王家修士,不管怎么樣他們也會拼死抗住的。”
“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和我一起上!”
“我已經(jīng)傳信均陽靈官,只要拖住,只要我們還有資本,道錄司的大人一定會幫助我們的?!闭f罷卻是獨自沖向了尊陽子。
眾人面面相覷,卻想到他們中唯一的金丹許塵還在盯著他們。叫罵兩聲,也跟著沖了過去。
許威陽不是沒預料過要和尊陽子正面對抗,手中毫不猶豫地甩出三枚由極寒之英煉制的一次性法器—寒破珠。
同時十指聯(lián)動,按照不同方位又擲出數(shù)十顆種子,種子吸吮到空氣中的煞氣,卻是變異成一朵朵長著利齒的巨形花朵。強壯的根系充當起手足,沖向尊陽子。
寒破珠爆裂開來,凝結(jié)出的冰霜覆蓋到虛影之上,讓尊陽子動作一滯。
王家的靈陣這時候也閃耀起靈光,數(shù)道水流射出,緊緊將虛影捆住。
接觸到的地方瞬間蒸騰起霧氣,變得焦黑,一時之間竟然壓制住了尊陽子。
許威陽也開口干擾道:“宗主到底要做什么?難道煞氣入腦讓你失心瘋了不成?。俊?p> 尊陽子卻是沒有開口,一股妖異的紅色靈力從靈陽宗傳到他身上,虛影逐漸凝實,徹底將他覆蓋,仿佛妖獸重生。
冰霜碎裂,水流斷絕,赤紅色的陽煞之氣從妖獸身上涌出,僅僅閃耀了一下光芒,妖獸已經(jīng)重重撞在了法陣上。
瞬間法陣碎裂,哀鳴聲聲。等到煙塵散開些許,只看見妖獸嘴中正咀嚼著建筑的殘骸,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一兩個人的手臂或者大腿。
尊陽子,不,現(xiàn)在應該稱作赤煞妖,緩緩開口道:“嗯哼哈哈哈,威陽你在說什么呢?我是靈陽宗主,處置叛徒不是該盡的職責啊?!?p> 許威陽握緊了拳頭,專門吞噬煞氣的花妖剛剛在一陣爆發(fā)下竟然被煞氣撐爆。正想著怎么再開口拖延。
突然聽見后面?zhèn)鞒鲆宦曮@叫,卻是王敢看到大陣破碎,崩潰之下,操控著一把水行靈劍直往赤煞妖刺去。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