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語跳下去的瞬間,令大腦眩暈的失重感包裹了全身。
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眼前的景物以模糊扭曲的姿態(tài)快速掠過,各種顏色融合在一起,好似一個大花盤扣在了自己臉上。
不等自己處理這些信息,自己就在快速下墜中失去了判斷。
伸出手胡亂地抓著,都只是徒勞無獲。就算抓住了什么,也很快在自己手中斷裂。
這是二十多米的高度,掉在地上會摔成二維生物吧。
寧語認命地放棄了掙扎,早知道不如嘗試下M67的威力。
急速下墜經(jīng)過的一塊玻璃前。
身穿黑色戰(zhàn)斗服,頭上戴著防彈頭盔,胸前印著‘SWAT’的特警終于趕到了這棟大樓。
背后綁著作戰(zhàn)繩的一名特警隊員肘擊打破玻璃,他一躍而出抱住了寧語。
能抗擊4.5KN的作戰(zhàn)繩猛然繃緊,堅韌的繩皮與粗糙的地面劇烈摩擦,兩人就這么停在半空中。接著開始輕微的旋轉(zhuǎn)。
小毛的頭從破損的窗口探出,略顯猥瑣的臉上擠出大大的笑容,他努力伸出手朝著寧語比著大拇指,
“我可是綁了安全帶才敢跳下去。寧君你可老狠了,直接跳?!?p> 心有余悸的寧語低頭看了一眼,令人頭暈炫目的高度讓自己雙腳發(fā)軟。他從喉嚨里擠出最后一口氣,
“別廢話了,快拉我們上去!”
造型別致的銅制圓形勛章被掛在自己的左胸上,勛章中心雕刻著一把手槍。
這是來自第七區(qū)中心區(qū)治安局的銅槍勛章,據(jù)說還有在其之上的銀槍勛章和金槍勛章。
寧語身前還詭異地掛著一朵大紅花。他與小毛坐在第一排的中央,他們正處在一個大會場之中。
這是一場表彰大會,滿場都是正襟危坐穿著正式的警員。臺上坐著一排領導,凜青坐在最左邊。此時應該是某個大人物正在講話。
此次的‘殺手貓抓捕事件’圓滿成功。
作為最后被兩顆M67手雷正面命中的‘殺手貓’,居然憑借頑強的生命力存活了下來。她的‘貓科獸變’有效控制肌肉群止住了大出血,第一時間得以救治。
怪不得都說‘貓有九條命’
現(xiàn)在還躺在ICU插著呼吸機,不過以【高危罪犯專用病房】對標銀行金庫安防的設計,她的利爪也只能拿來剔牙了。
兩人正在以旁人聽不見的聲音低語,這種場合過于嚴肅,讓本性跳脫的兩人很是拘謹。
“為什么我有大紅花,你沒有?!?p> “那是凜青隊長特別要求的,她說小孩子都喜歡場面大一點?!?p> “講話的那個誰?肚子也太大了?!?p> 小毛不落痕跡的捂了下嘴巴,他快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那是局長。”
“我們有獎金嗎?”
“本來是有的,但隊里資金緊張。凜青隊長說她幫你保管,等你長大了給你?!?p> “那你的那份呢?”
“我是大人了,當然自己保管?!?p> 挺著大肚子的局長站了起來,晃悠悠的樣子讓寧語都擔心他從臺上跌落。他走到寧語面前遞來話筒,“接下來請我們的小英雄講幾句。”
寧語接過話筒努力地撓了撓頭發(fā),實在想不出什么話能講。只能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咳咳......我希望凜青隊長能把獎金給我讓我自己保管,等我長大要很久了?!?p> 全場沉寂。
小毛低頭咬在包著仿真毛皮的靠椅把手上,搖動著上半身無聲狂笑。
每個人都維持著一種詭異的表情,臉皮在用力中微微抽搐。那是想笑卻又不敢笑,艱難維持自己矜持的樣子。
表彰大會在這么一種無厘頭的氛圍中歡快結(jié)束了。
經(jīng)過‘殺手貓抓捕事件’后,寧語也算是得到了認可,開始輔助小毛進行抓捕行動。
‘七色針’雖然創(chuàng)造出強大的隕滅者對抗蟲族,但同樣讓覺醒的普通人滋生了陰暗的一面。
他們沉浸于突如其來的力量之中迷失了自我,所以希冀半島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
按照統(tǒng)計,注射了七色針能覺醒成為隕滅者的概率在7%。覺醒的7%這其中的三分之二又都是無能力者,只單單提高了少許身體素質(zhì)。
像是寧語的老師,金直金老頭。他就是灰霧級的無能力者,當初面對白焰級的臘狗被打了個滿地找牙。
即便這樣,日益增長的隕滅者犯罪事件還在不斷增多。本是為了紀念‘大隕落事件’而命名的隕滅者,如今也風評也是毀譽參半,褒獎不一。
如今希冀半島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種聲音,要求限制甚至停止對出生嬰兒的七色針注射。
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繁多的犯罪事件還是讓寧語忙得不可開交。
“焰之箭!”
小個子男人右手虛抓,一支純粹火焰構(gòu)成的箭矢在掌心凝聚。他朝著前方做出擲出的動作,火焰長箭拖著長長的尾焰射出。
空氣中都帶上一絲燥熱,寧語面對射來的火焰箭矢卻不躲不避,
“黎明匕流一型一式——荊切!”
暝曉之刃將燃燒中的焰之箭從中劈開。
小子個男子依舊沉著穩(wěn)定,他兩指并攏,向下虛劃一線,
“貳之焰!”
原本斷成兩半的焰之箭橫截面開始蠕動,生長成了兩根焰之箭。
“去!”
兩根焰之箭一左一右夾擊飛向?qū)幷Z。
寧語狼狽滾地來躲避突如其來的‘貳之焰’。一根焰之箭險之又險的擦過他的耳朵,高溫將他的頭發(fā)燒焦,冒出一股蛋白質(zhì)的臭味。
兩根焰之箭不給喘息的機會,并排繼續(xù)射向倒地的寧語。寧語單臂撐地,全身騰空,用撐地二連踢踹向焰之箭。
小個子男人內(nèi)心冷笑一聲,自己的【元素系·火】雖然開發(fā)時間很短,但自己研究出的‘焰之箭’有著七百多度的高溫。
用身體接觸焰之箭,就算擊潰了它,剩余的流焰也會附著在身上繼續(xù)燃燒。
隨著寧語的踢擊命中焰之箭,后者隨即被踢散。但焰之箭詭異的融化在了寧語的鞋子之上。
沒等小個子男人繼續(xù)得意,他就發(fā)出一聲慘叫倒地。小毛遠方的狙擊一槍擊碎了他的左腳膝蓋。
得益于特警部隊友情提供的作戰(zhàn)靴,其優(yōu)異的阻燃性才讓寧語選擇踢散焰之箭,不過就是脫鞋子的時候有點狼狽罷了。
寧語兩只腳用力互蹬,終于把燃燒的作戰(zhàn)靴踢了下來。
小毛施施然地拎著警用雷明頓700從后方走來。寧語連襪子都脫了,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不要對上司做出脫掉鞋子露出正太裸足的誘惑行為,我會把持不住的。”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朝著你的半月板也狠狠開一槍?!?p> 寧語朝他啐了一口。
小毛哼著小曲不以為意上前,沒有顧及小個子男子的哀嚎,利索地銬住了他的手腳。
“這次的對手竟然是極為稀少的‘元素系’,只要封住他的行動,或者堵上他嘴。就無法繼續(xù)發(fā)動能力了吧。”
接著他用黑色的膠帶將小個子男人的嘴封了個嚴嚴實實,滿意地拍了拍手。
“沒錯。肢體做出特定動作的‘勢’,或者聲音構(gòu)成的‘吟唱’。封住這兩點,‘元素系’就是沒牙的老虎。”
寧語驚詫的表示同意,“沒想到毛哥你懂得這么多,令我刮目相看?!?p> “那是當然。我跟罪犯打交道這么多年,隕滅者在其中的比例高達八成。某種意義上我對隕滅者比他們自身都了解自己?!?p> 小毛淡定地呼叫支援,然后蹲在了寧語身前。背對寧語拍了拍自己的背,示意他上來。
寧語乖巧地爬了上去,小毛的背出乎意料的寬闊,而且非常溫暖,
“我很早就有這個疑惑,毛哥你似乎很擅長對付隕滅者。不管是之前的‘殺手貓’還是這次,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p> “不瞞你說,我覺得隕滅者可比普通人好對付多了?!?p> 小毛不在意的笑笑,順勢摸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又想了想,放回了兜里。他繼續(xù)開口:
“你聽說過木桶原理嗎,一個桶能裝多少水取決于最短的那根木板。隕滅者過于注重自己的能力,反而疏忽了自己很多的弱點。
一個普通人犯罪,反而會精心籌劃,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一個隕滅者犯罪,大多直來直往,所以一查就準。接下來的事就更好辦了,分析他們的目的,直接在終點站下套就行?!?p> 他指了指在地上呻吟的小個子男人,“這種沒腦子的就更好抓了。他們只是單純享受力量帶來的快感,連計劃目的都沒有?!?p> 寧語頗為贊同地捏了捏小毛的肩膀,前來接受犯人的警車也在此時趕到。
兩人的耳麥忽然傳來了緊急集合的命令。
半小時后
莊園古樸的大門緩緩拉開。
由淡灰色石塊圍成的水池中央立著三座騎著牛的小孩石雕,牛的口中噴吐著水流。平整坦蕩的路兩邊被草坪,花圃所包裹?;▓F里面是紫色與白色的美女櫻,外層則是黃色的孔雀草。
在華麗的花園中足足開了十分鐘,寧語和小毛才來到一座古典恢弘的城堡面前。
略顯斑黃的墻面,青色的圓形尖頂像紡錘一般高高懸掛。大門的入口有著白色大理石柱搭成的前室。
此時的城堡四周拉滿了黃色的警戒線,
兩人下了車,腿肚子都有點打哆嗦,
“毛哥,這地方不太對吧。踩壞了地毯我們加一起都不夠賠的。”
“把腰挺起來,把腰挺起來!”
“就算你這么說我也...”
從車上下來的凜青看著二人,無奈的扶額,“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胡鬧?!?p> 環(huán)視四周,每個警員臉上都帶著緊張的神情竊竊私語。這種華麗的地方不用說也是某個大人物的府邸,能讓眾多警員齊聚一堂,意味著——
“沒錯,第七區(qū)交通局副局長愛德華在半小時確認被殺死在家中臥室?!?p> 凜青一臉嚴肅地告知了實情。
這種事情雖然寧語早有心理準備,聽到實情還是驚訝無比,
“這種高層..怎么會...”
“我們克林區(qū)一共才住了幾個大官,怎么偏偏死我們轄區(qū)了?!毙∶v兮兮的抱怨。
寧語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毛哥。說不定死者的亡魂正聽著你這句話,然后氣活過來?!?p> “像這種住著豪華莊園,尸位素餐的高層死不足惜。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一位副局長能死在臥室已經(jīng)說明很多問題了。我猜猜,估計是一位或者幾位可人的小姐發(fā)現(xiàn)的吧?!?p> 小毛滿不在乎地雙手抱頭。
真讓他猜中了,凜青有些驚訝。
“沒錯,愛德華家中女仆當時正在臥室中,醒來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枕邊人暴斃而亡。”
“女仆嗎...”小毛眼睛中閃動著異色的光芒。
凜青將手里的資料卷成一團砸在了小毛頭上,“還有孩子呢,注意你的形象。”
城堡沉重的鐵制大門被推開,一群人哭哭啼啼的走出了大理石柱構(gòu)成的前室。不知道他們眼淚中帶著幾分真意。
他們心里,估計想著是如何爭奪家產(chǎn)吧。被小毛影響,寧語難得往陰暗面臆測了一下。
一名副局長,在白天被殺死在自己的臥室之中,甚至沒有驚動身邊的女仆。可見犯人的手段十分隱秘,那么怎么死的就十分重要了。
“愛德華是死于流血過多。全身上下有六十多處傷口,但都不致命。簡單來說,他被活活虐殺死在了自家的臥室里?!?p> 凜青看出了寧語的想法,將一疊照片遞了過來。
照片里愛德華唯一完整的還算頭部,肥碩的身軀血肉外翻慘不忍睹,掛滿鼻涕和淚水的臉因痛苦變得扭曲。
縱然是寧語的粗神經(jīng),也是看的有些反胃。
但一邊翻著照片一邊嘖嘖稱奇的小毛看的津津有味,
“大概率是仇殺了。你看看,犯人肯定心中有著很大的怨恨,留著愛德華的眼睛和嘴就是為了讓他看清自己要受的折磨,和聽他發(fā)出的慘叫?!?p> 他用手指一下下戳著照片中愛德華還算完好的頭部。
“有些時候我懷疑毛哥你有前科?!?p> 小毛沒有理會寧語,繼續(xù)一板一眼分析,
“犯人大概率是隕滅者,手法太過于高調(diào)粗暴,是隕滅者犯罪的經(jīng)典特征。而且普通人可做不到大白天殺害一位高層還能全身而退。”
我建議接下來從這位副局長的人際關(guān)系入手,看他得罪過什么人?!?p> 聽著小毛侃侃而談,寧語默默比了個大拇指。像自己這種大條神經(jīng)的,還是專心當好打手吧。
“讓我在意的是這點?!毙∶槌鰞蓮堈掌?p> 一張是愛德華身下的雁鴨絨被。采集雁鴨胸前最柔順的絨毛進行填充,這床雁雅絨被售價在四十金幣,還是有價無市的稀罕物。此刻它被鮮血浸泡,紅色幾乎將原本白色的被褥全部染紅。顯得異常沉重驚悚。
一張是臥室的全景照,除去血腥的床上景象,其他地方出乎意料的干凈。墻壁,衣柜,甚至床頭柜都沒有血跡。
“就好像活生生在床上流血而死一樣...”寧語詫異的出聲。
“這就是問題關(guān)鍵。明明這么多外傷,卻沒有血液飛濺。如果是用被子包裹愛德華帶走,身旁的女仆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沒被發(fā)現(xiàn),也沒有必要再放回來?!?p> 小毛顯得有些苦惱。兩條細細的眉毛擠在了一起。
“愛德華大概率死在自己的床上沒有動過。女仆說她是被流淌到身上的血液刺激醒的。醒來的時候被子還蓋在身上,身邊的愛德華已經(jīng)死去了。”
凜青看著手中的紙質(zhì)口供補充一句。
“這種詭異的事件,加上這么大的官。已經(jīng)輪不到我們插手的地步了吧?!?p> “很遺憾有的。我們二隊負責把周邊的監(jiān)控看一遍,尋找可疑人物?!?p> “怎么又是苦力活。累死累活到最后功勞又落不到我們頭上?!?p> 小毛無奈地招呼寧語上車,兩人剛執(zhí)行完任務,一身便裝在這肅穆的場景有些扎眼。寧語甚至沒有穿鞋光著腳站著。
反正少一個不少,多一個沒用。不如回去先休整。
黑白相間的警車發(fā)動,寧語一蹦一跳地上了副駕。發(fā)動機發(fā)出低沉的啟動聲音,帶動車身緩慢前進。
搖上車窗前,寧語回頭看了眼城堡大門里敞開的風景。
富麗堂皇的大廳中鋪著紅色的地毯,墻上掛著藝術(shù)氣息的壁畫,水晶吊燈明晃晃懸掛在房頂,昂貴的古董套在玻璃罩中用于展示。
他有種預感,這可能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