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國歷一二一年,大悅國西部邊陲,皂滑山匪窩地牢。
白不白幽幽轉醒,一股子江南地區(qū)的潮濕腐朽霉味夾雜著一股臭氣撲面而來,令人聞之欲嘔。
淦,怎么這么臭。
朦朧睡意中,昏昏沉沉的白不白下意識動手捏著鼻子,艱難的睜開雙眼,面前幽暗簡陋的環(huán)境,讓他很是茫然。
黑暗潮濕的牢房內,十幾根有些殘缺的木柱將他與外界的過道隔絕,頭上籃球大小的窗口勉強滲透進來些許暗淡無彩的光,四周的黑暗被稍稍驅散了些,他躺在一張破舊的爛臭木床上,一旁是屎尿橫流的污褻。
我在做夢?
下意識扭頭打量四周,身體傳來的協(xié)調感如此真實,薄薄的衣衫透著風,眼中反饋的一幕幕場景更令他迷茫不已。
就在他正在懷疑人生的時候,一股記憶突然粗暴的插進他的大腦,許多零散的碎片噴薄而出,那些記憶在他的大腦內肆意橫行。
白不離,孤兒。
兒時孱弱受人欺辱,官方認證天生廢體,遭遇劫匪命喪黃泉。
回憶由淡入實,如掀開紗布后裸露出的創(chuàng)口,游走的脈絡,竟如此清晰……
父母雙亡的他自幼在福利學院長大,因體質孱弱,常常受人欺辱。
而在他滿了十二的時候,遇到一位身穿麻布的乞丐,那神秘的乞丐面對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本秘籍,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神情:“少年,我觀你骨骼驚奇,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從此以后,拯救蒼生,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這里有本秘籍,只收你十塊錢?!?p> 正當白不離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熱心腸的藥鋪老板出現(xiàn)將那乞丐趕走,見白不離這癡兒頗為討喜,便為他謀了份較為輕松的差事。
白不離自從有了收入后,生活頓時好了許多,還談了個小女友,就這么喜滋滋過了幾年,本來一切順風順水。
卻沒想到幾月前,噩夢襲來,學院免費勘測習武資質,發(fā)現(xiàn)他是天生廢體,一生都會被資質所誤,藥鋪老板聽說此事后將他辭退,小翠也不再跟他曖昧,于是白不離希望盡毀,萌生離去之意。
卻不想他離開后行至半路遇上劫匪,被綁來山寨,受盡苦頭,最終勞累致死,命喪黃泉。
而就在幾天前,那劣匪放話,一星期后還沒被贖走的孩子,直接殺了了事。
白不白回憶到此處心中一緊,回過神來想了想,時間已經過去——七天!竟然就在今天!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傳來。
白不白抬頭看去。
地牢的門被踹開,一個臉上有著疤痕的粗壯男子提著鞭子跨了進來,嘴角帶著殘忍的笑意,他掃了一眼被關押的孩子們,朝著房間內粗暴的吼道。
“快醒醒,你們這群吃白食的崽子們,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出去!”
心中,一股驚懼之意油然而生。
我穿越了?。?p> ……
懷揣著擔憂的心情來到外界,刺目的光芒照進雙眼,白不白微微瞇著眼,迅速打量著周邊的一切,想尋出一個保命之法。
既然穿越是個事實,那就需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白不白嘗試呼喚系統(tǒng),卻毫無回應。
淦,我真蠢,居然信了那群死撲街的鬼話!
四周的一切使白不白的心變得沉重起來。
木制的哨塔,石磚堆砌而成的房屋,頭部鋒利的籬笆墻,四處巡邏的山匪有說有笑的經過,時不時瞥一眼他們這群人,看著他們放在刀把上的手,白不白明白想跑估計是不可能的了。
孩童組成的隊伍稀稀拉拉的行進,途徑一處河岸,幾顆柳樹胡亂的生長在岸邊,有一處的土地略微發(fā)紅,看著河中清澈的波紋,翠綠的水草中幾條小魚游來游去讓白不白有些羨慕,此處應該是山匪們的日常飲水的水源。
為什么我沒有重生成一條鯤呢。
白不白收回艷羨的目光,如今是正午時分,眾人經過河流旁向房屋走去,一旁的灶房中傳來一陣陣爭吵聲,似乎是負責后勤人的忘了儲備火源,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即將錯過。
正在白不白仔細聆聽分析的時候,幾個孩子忽然向河岸邊逃去,卻只聞“咻”“咻”“咻”幾聲,血紅色的花朵瞬間綻放,倒下去的身軀如此無力。
身后那土匪見怪不怪,隨意打發(fā)幾人去拖來尸體,白不白正在其中,趁此機會,他仔細觀察了一番河岸,一些草藥胡亂的長在河邊。
一個隨行的孩子忽然將手中尸體丟下,引起了白不白的注意,他迅速朝著河岸跳去,一手Z字走位被他施展的活靈活現(xiàn)。
然并卵。
一道箭矢輕輕地從白不白頭頂劃過,直直將那孩子射穿。
白不白剛邁出的步伐頓時停了下來,一身冷汗從他身上滲出,幾根發(fā)絲飄落在地面,他深呼吸了幾口,調整心態(tài)將顫抖的手指攥緊,老老實實的拖著尸體回到隊伍,眾人繼續(xù)行進。
因為拖著個人,走的極慢,白不白落在了隊伍的后方,途徑一處醫(yī)館,里面?zhèn)鱽硪魂嚱徽劦穆曇?,白不白細聽了會兒,腳下的動作也不知不覺慢上許多。
似乎是水源出了問題,水源上頭似乎被不知名的尸體污染了,有幾個土匪喝了水已經渾身發(fā)熱癱倒在床,像是中了毒。
忽然一道鞭子狠狠抽在了白不白孱弱的身軀上,一聲大叫響起,他和拖著的尸體一同跌落在地。
我焯,是真的好痛,白不白感覺到如同火灸般的痛苦自他背后蔓延開來,一股撕心的痛楚一陣陣傳達到全身,在地上不自控的滾了兩圈后,他強忍痛苦爬起,在土匪輕蔑的笑聲中,再次拖著尸體跟上大部隊。
衣物摩擦著傷口,白不白渾身上下淌著汗,痛至麻木的他幾近虛脫才終于來到了處理尸體的地方。
一臺木制的拖車,上面堆著幾具發(fā)臭的殘軀。
一眾人抬著幾個死去的伙伴,將他們扔了上去,昔日伙伴的身軀層層疊加起來,堆砌完畢后,幾個孩子費力的拖動拖車,拖車發(fā)出吱呀的呻吟聲,開始搖搖晃晃的向寨外行去。
身在拖車后方的白不白暗暗松了口氣,他一邊摸魚,一邊從木制的拖車上挑下一根堅硬細長的木刺。
山寨坐北朝南,北方是陡峭的山崖,西邊是一小片被清空的密林,建設起了層層防御,東邊是一條寬闊的河流。
土匪關押他們的地牢在東南處,寨子出口在南邊,從南邊門口出發(fā),過廚衛(wèi),藥房,經大寨前方,方能從出口出去,東邊那條河白不白剛剛見過了,很長,很深。
四方皆有哨塔,守備極其森嚴。
白不白可以賭土匪的弓里沒有箭矢,只不過會輸?shù)粢粔K大洋而已。
經過大寨門口,遠處的出口在眼前浮現(xiàn),白不白心中有些焦急,他使勁探頭朝大寨里頭看了一眼又一眼。
視野中,沒有任何身影。
眼看一行人就要從大寨門口經過,白不白眼中閃過一絲歉意,他腰部發(fā)力,緊握雙拳,揮舞著它們狠狠朝一旁砸去。
一個冒著鼻涕泡的孩子感覺腦后生風,下意識回頭,卻發(fā)現(xiàn)一個拳頭正在迅速放大。
“哼!”
鼻涕泡悶哼一聲,他只覺得自己的臉蛋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壓力,于是他的世界瞬間天旋地轉,眼中直冒金星的他瞬間朝后方倒去。
白不白迅速收回拳頭,鼻涕泡的摔倒驚動了后方的匪徒。
匪徒提著鞭子走了上來,他眉頭緊皺,臉色非常不悅,這里可是寨子最中心,他并不希望現(xiàn)在有剛剛河邊那樣的事發(fā)生。
白不白眼見土匪快要走過來,他連忙湊到鼻涕泡身側大聲叫道:“你沒事吧,你沒事吧?!?p> 假裝去扶人的白不白死死扯著鼻涕泡的手,用身體擋住土匪的視野,掏出剛剛從拖車上挑下的木刺,然后他將其狠狠刺入鼻涕泡的指甲縫里。
“啊!”
鼻涕泡瞬間如遭雷擊,他捂著手指瘋狂打滾,痛苦的哀嚎響徹云霄,連寨西邊密林中的飛鳥都被驚走幾只。
土匪大步走來,抽出鞭子一下就抽在了白不白幾近裸露的背上,白不白受此一擊立馬跳開,連滾帶爬的躲開好遠。
他一邊嘶嘶倒吸涼氣,一邊強忍痛苦看向寨內,卻見一個人影忽然出現(xiàn)在寨門口,白不白揉了揉雙眼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那人影瞬間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手中握著把折扇,臉色冷峻,劍眉星宇,衣訣飄飄,風流倜儻,好一副衣冠禽獸之相。
就在那土匪掏出刀想一刀將鼻涕泡捅死的時候。
那人連忙出聲制止:“蠢貨住手,大當家的有潔癖,去換個地方處理去!”
土匪聞言轉頭望去,下一刻,他臉上迅速露出諂媚的笑容,如同留中分頭的泥腿子一般連連鞠躬:“好的,軍師。”
然后他轉過頭低下身子手忙腳亂的將鼻涕泡夾在腰間,看著左右那群發(fā)愣的孩子,他眉頭一豎舉起手中的鞭子就揮舞起來:“快滾,快滾!”
白不白等了半天也沒見更多人出來,見兩人都快完事了,無奈之下,他只能走出隊伍朝著那人抱拳鞠躬:“拜見大人,小的剛剛經過庖屋,聽聞火源沒了,小的不才,家中傳下古法能取得火源,還請大人給個機會。”
那人聞言將目光投向白不白,只見他衣衫襤褸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布,面色漆黑,印堂發(fā)黑,背后兩道猩紅色的鞭痕極為明顯,見此,那人眼中雖閃過一絲惱怒,卻還是抱著些許期望:“古法當真?”
白不白頓時挺胸抬頭,壯志滿滿:“小的不敢糊弄大人,若是小的敢騙大人,就讓我被天打五雷轟,遭遇天譴,祖墳被劈,全家孝死!”
錢峰見白不白如此態(tài)度外加上這些虎狼之詞,也不得不謹慎起來,他看著白不白著重想了想,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那你隨我來吧?!?p> 白不白抬步跟上,土匪帶著孩子們繼續(xù)行進。
見土匪帶著那行人離去,白不白眼睛閃了又閃,還是未曾多嘴。
他是有籌碼,但現(xiàn)在,他人微言輕。
……
廚房西院。
院內,一個較為年輕的略顯消瘦的木匠將手中的幾個小物件遞給白不白,白不白伸手接過道了聲謝,木匠師傅退至一旁,準備看白不白的操作。
白不白拿著弓鉆的幾個組合物件開始按照記憶中的模樣組合它們,錢峰在一旁認真觀看。
見錢峰對這些玩意似乎有些興趣,白不白一邊組合一邊解釋:“此乃弓鉆,一種專門用來取火的小玩意兒,您看,只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p> 組合好后,白不白來到早已經準備好的場地。
只見他的手在上面不停的扯動著,對著錢峰瘋狂灌輸:“生火三大要素,燃點,空氣,以及可燃物?!?p> “燃點就是木頭要著火的點,任何物品都有自己的燃點,錢軍師想必也會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容易燒起來,有的東西難燒起來?!?p> “而可燃物大部分都是木頭這類能輕易燃燒的物品?!?p> “空氣是可燃物燃燒的根本,我們平常見火要滅了,趕緊朝它吹口氣,它就能燒的更旺盛?!?p> 錢峰感覺被白不白灌輸?shù)暮苁孢m,他咧著嘴帶著滿足的笑意:“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生火竟然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白不白再次加大猛料向錢峰灌輸:“大人,其實小的剛剛所說的都是一門名為化學的最初級的入門知識,化學這么學科內包含的知識極其之多,我剛剛所說的這點知識實在不值一哂。”
錢峰被白不白的猛料灌輸?shù)牟唤纱箅p眼,音量也不知覺的提高許多:“哦,這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神奇的學科?為何我從未聽聞過?!?p> 講到這里,錢峰搖頭晃腦似乎有些不太滿足:“你這毛小子倒是好運,能夠習得如此深奧的知識學科,若是我也能習得就好了?!?p> 白不白聽聞此言心中狂喜:“若大人不嫌棄,我愿意將自身所學都教給大人?!?p> 錢峰點頭,將滿意寫在了臉上。
白不白并未放棄,他趁此時機費盡心思將化學說的天上少有,地上也無,用盡各種詞匯把錢峰的胃口吊起。
幾分鐘后,白不白連忙叫道:“木匠師傅,快把我之前叫你準備的松毛拿來?!?p> 接過松毛,白不白將下方的火星木屑等混合物用松毛包裹,輕輕向著里面吹氣。
隨著一縷火光的乍現(xiàn),錢軍師眼中精光一閃,這小子,果然有點東西。
看著手中的火苗成功竄出,白不白松了口氣,還好一次就成了。
三個廚子在一旁邊看的真切,見火苗竄起來了,一陣狂喜。
簡稱三廚狂喜。
一時之間,西院內外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錢峰眼見有了成效,也眉開眼笑興趣高漲:“你剛剛所言的化學?!?p> 白不白連忙應下:“大人您若是不嫌棄,小的隨時可以將知識獻給您,只是……?!?p> 錢峰側目。
白不白見錢峰側目,還是咬牙開口:“其實,小的剛剛經過醫(yī)館,也聽到了些關于水源的事兒,不過我有個不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