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獵犬
暴雨滂沱,那輛青金石般藍色的別克商務(wù)早已不見了車影。
在車子毫不猶豫地疾馳離去后,顧南昕就后悔了。
先前他們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多虧有這輛車子代步,才不至于被那些頭頂冒著幽綠色火焰的爬行怪物給追上。
當然,也多虧了車子那堅硬的外殼,他們才不至于被那頭背后長有肉翼的怪物用利爪撕裂身軀。
現(xiàn)在沒了這輛車子,顧南昕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
滂沱大雨淋灑在他那虛弱的身體上,本就怕冷的身體,在暴雨中就好像在冬日被淋上了冰水一樣,渾身上下泛起了雞皮疙瘩。
之前他還在車上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他打從心底認為,之所以半個月前自己的爸爸媽媽會出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自己。
畢竟前后兩次遇見這些怪物的時候,唯獨只有他是兩次都在車子里的。
所以,這不得不讓顧南昕覺得這兩起事件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當時,他是不想連累其他無辜的人,所以才選擇下車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可下了車,被車外的暴雨淋了個通透以后,他忽然就清醒過來,假如他一直待在車上,或許還有一線生還的希望,可他下了車,那就真的只能是等死了。
顧南昕抬起頭,試圖尋找那道背后長有肉翼的怪物。
剛剛這頭怪物被甩下了車頂,按理說應(yīng)該很快就能追上來了,可顧南昕并沒有看見它的蹤跡。
難不成去追童夢珂所在的那輛別克商務(wù)了?
顧南昕低下頭,再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一堆頭頂冒著綠火的怪物黑影逐漸逼近,按它們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爬到顧南昕的面前了。
顧南昕可不想就這樣放棄。
他強撐著自己那虛弱的身體,移步到橋邊的防護欄旁,他雙手扶著防護欄,低頭朝橋下俯瞰。
急湍的浪潮之中,一道道頭頂冒著綠火的怪物,此時正張大著嘴巴,露出它們那一嘴銳利的尖牙,似乎隨時都在等著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見到這一幕,顧南昕立即打消了從橋上跳下去的想法。
要是他真的啥也不顧,就這樣從橋上跳下去,這就好比只身跳入鱷魚池,平白給人家送餐。
顧南昕從江面上收回視線,剛轉(zhuǎn)過身,眼前就飛撲過來一道黑影。
前世在敘利亞戰(zhàn)場上鍛煉出來的身體素質(zhì),被他半個月以來,偷偷地練了回來。
雖然沒法去敘利亞的戰(zhàn)場上實戰(zhàn)訓(xùn)練,但是他也想辦法找到了替代品。
前世的經(jīng)驗告訴他,身體素質(zhì)是首要的。
正因為如此,當他看見眼前有黑影撲過來時,他的身體如條件反射般,下意識的就做出了防范措施。
顧南昕連忙蹲下身,滾向一邊,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黑影的撲殺。
只聽“砰”的一聲,那道黑影直接撞向了防護欄,并且在金屬質(zhì)地的防護欄上留下了不淺的凹痕。
顧南昕低聲叫罵了一句,剛剛離自己還有幾公里遠的那群怪物,這會兒居然離自己已經(jīng)不到數(shù)百米了。
還有更恐怖的,是這頭突然撲殺過來的怪物,速度居然會比其它怪物快那么多。
那怪物在撞上防護欄后,很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并且使勁地晃了晃頭,想必剛剛腦殼撞在了鐵制的防護欄上,腦震蕩得不輕。
也只有離得近了顧南昕才覺得,其實這些怪物的個子根本不矮,即便它們現(xiàn)在是四肢著地趴在地上,但他們的兩條后肢卻是奇長,若是站直了身軀,身高起碼得180到190公分左右。
這也難怪它們在地上爬行的速度會那么快了。
事實上它們爬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反而是它們跳躍出去的距離,每一次都是在兩到三米左右。
顧南昕簡直就傻眼了,就算他是長跑冠軍,破得了世界吉尼斯紀錄,那遇上這群怪物,他也遲早被摁在地上狗啃泥。
這一次是顧南昕自己選擇了下車,在他下車前,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死亡的幾率多于生還的幾率,不能說九死一生,基本可以肯定是必死無疑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甘心就這么坐以待斃。
他寧愿自己死在奔跑的途中,也不愿自己站著不動,任它們宰割。
就算是他死,他也會想辦法搞死幾頭怪物,或者不會讓那幾頭怪物那么舒服的殺了自己。
他就是這樣的矛盾個體。
前一秒還不想連累別人,后一秒就后悔了。
一邊自己已經(jīng)認了命,可另一邊卻還想著搏一搏,萬一還有希望呢?
正是因為如此,顧南昕在暴雨中,一邊大聲咒罵著,一邊生死不顧發(fā)瘋似的奔跑了起來。
可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還沒跑幾步,渾身就失去了力氣,緊接著腳步一錯,整個人就栽倒在了雨水積洼的地面上,渾身濕透不說,還渾身疼痛。
他已經(jīng)沒那個力氣去看自己的身上到底有多少處磨破了皮,總之他現(xiàn)在竭盡全力,也只能是讓自己在地上翻了個身,仰面躺在了地面上。
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他的臉上,沉重的雨水,讓他都有些睜不開眼。
這就完了嗎?
難道就這樣要死了嗎?
顧南昕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來,毫無血色的面龐,讓他看上去像是死了很久的死人。
他試圖想要將頭從地上抬起來,可他做不到,甚至連將頭部離開地面這種事情,他都沒有力氣再做了。
算了,我放棄了?,F(xiàn)在他也只能在心底里輕聲低喃。
對不起,爸爸媽媽。
對不起了,我親愛的老姐。
一想到這,顧南昕沒來由的將視線移向了那片昏暗的天空。
也不知道老姐現(xiàn)在人在哪里,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自己發(fā)給她的那條簡訊。
也不知道老姐回家后,發(fā)現(xiàn)自己沒在家時,會不會心急如焚。
也不知道,當老姐看見自己那慘不忍睹的尸體時,會不會感到一絲的悲傷。
這么說起來,好像自從老姐回國以后,一次都沒去墓地看過爸爸媽媽呢。
真是個冷血的姐姐啊。顧南昕心中無奈的想道。
或許,等到他死了的時候,姐姐顧希言可能連他的葬禮都不會舉辦吧?
顧南昕微微一笑。
這種事情,似乎正是顧希言才會干出來的事。
在他的記憶中,小時候的顧希言曾經(jīng)多次拿著菜刀威脅他,讓他單膝跪在她的面前,喊她女王陛下。
如果顧南昕不喊,她就會表現(xiàn)出磨刀霍霍向老弟的劊子手架勢,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正因為如此,顧南昕每次都被顧希言收拾得服服帖帖。
突然,一道黑影當頭撲了過來。
顧南昕看得很清楚,這道黑影的頭蓋骨已經(jīng)明顯變形,但頭頂?shù)木G火似乎并沒有消散。
倒是火焰的強度似乎減弱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與它受傷了有關(guān)。
這一頭怪物應(yīng)該就是剛剛那頭腦殼撞在防護欄上的怪物。
再見啦,老姐,謝謝你。顧南昕沒能力開口,只能在心底里說出了自己的遺言。
血盆大口從頭頂上方張開,鯊魚齒一般的尖牙上沾滿了粘稠的液體,一股惡臭從咽喉里飄散而出。
顧南昕雙目圓睜,強撐著不讓自己因為害怕而閉眼,就算死他也想讓自己死得明明白白。
眼看著怪物的血盆大口就要咬下了自己的頭顱,可就在這時,顧南昕的眼前突然又出現(xiàn)了另一道黑影。
黑影一閃而逝,隨即就把那道怪物的身影給撞飛了出去。
顧南昕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雙肘抵著地面,整個人艱難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朝向那頭怪物倒飛出去的方向看去,卻見一頭長相與狼極似的身影,兇相畢露地咬斷了那頭怪物的脖頸。
暴雨中,那頭怪物頭頂?shù)幕鹧嬉呀?jīng)不再燃燒,就連它那對暗黃色的眼瞳仿佛也隨著頭頂火焰的熄滅而熄滅。
顧南昕凝望著那道外形與狼極似的精壯身影,有些不可思議地低聲道:“一條能咬殺怪物的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