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是鄰居的母親，早已八十高齡。一輩子孕育了六個兒女，兩個兒子，四個女兒。又幫兒子養(yǎng)大了兒女。按村子里的傳統(tǒng)，應(yīng)該由兩個兒子養(yǎng)老，但她一直在女兒家住著。
兩個女兒嫁到了同一個村子，一個女兒自顧不暇在外務(wù)工，一個女兒腦子有點問題不便打擾。兩個兒子和孫子孫女也都外出打工了。因此常年在兩個女兒家輪流住。
一日鄰居家沒人，便從我家搬了凳子，坐在門口等。她便絮絮叨叨的說開了。
她說：人家年紀大了，做什么都難。現(xiàn)在村里已經(jīng)難見到年輕人，她把孫子孫女也都照顧大了，早早的都出去了，家里就剩下她一個老人。
大兒子讓她住到自家，周邊沒人，雖然活到了這個歲數(shù)，但是她害怕，不敢住。二兒子讓她住到自家，雖說周邊有幾戶人，飯門口有竹林，她怕會藏壞人。怕這怕那，怕東怕西，就只能住到閨女家。
大女兒一樓只有間小房，奶幾個都在里面，二樓后屋又極熱，沒法睡，所以來了二女兒家。二女兒和她孫子在二樓，一樓小屋涼快，沒人住，她就來了。
我看她在門口坐的太久，就幫她喊了幾嗓子，自動卷簾門關(guān)的嚴實，并沒人回聲。
她問我為什么在家，又接著說自己的事情。
她說，她這一輩子跟蜜蜂似的，不停的采花釀蜜，最后落了個空巢。
又說她幾個兒女的習(xí)慣，哪個子女勤快，哪個子女給她錢給她買東西，哪個子女愛睡覺，哪個子女嘴巴乖……
太陽西斜，也沒有見開門。說今天風大，晚上也涼快，便又拄著拐杖顫巍巍的回了大女兒家。
聽人說，老太太能慌能奔，脾氣也大。三女婿被她管的死活，一不順心就拿拐杖敲打。三女婿就不樂意讓她過去了。
聽說，她自己有幾萬塊錢，都放在了大女兒家，大女兒給她買各種吃喝，她便一直覺得幾個子女中大女兒最是孝順。但是二女兒不滿，因為二女兒看到了大女兒記得賬本，連五角錢的糖都記在上面。其他女兒覺得她們看老娘都是自己花錢，每次都不少花，也沒落到一句好，不免氣憤不滿。
聽說，大女兒家的六歲的孫子看她，她說小孩子瞪她，嫌棄她了，氣的去了二女兒家。
二女兒平時幫別人忙農(nóng)活，吃飯向來早上早，另外兩頓晚，有時中午還不回家吃飯。怕她餓，就買了面條饅頭，煮好粥炒好菜，熱熱就能吃。老太太來了兩天，覺得女兒不給做飯，讓她自己做飯了，氣憤的收拾了衣服，回大女兒家。
隔了一陣子沒再見她，才聽說住的不順心，讓大女兒送她回家。
又過一陣子，就又見到她，滿頭白發(fā)，拄著拐杖，身體佝僂。拐杖頭舉起，指指鄰居家的房子問我：小閨女，他家沒人嗎？
我也不清楚，喊了幾嗓子沒人應(yīng)，就又給她搬了凳子，坐在門口，邊吹風邊等。
一遍等，一遍打盹。有路人問她，怎么會那么困？她壓低了聲音：屋子太熱，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合眼。
村人聊天說：各有各的不對，老人偏心總能將心偏到胳肢窩。蜜蜂似的采蜜養(yǎng)家，兒女成群，如今過成了這樣，說著又一陣唏噓。
鄰居家又爆發(fā)了爭吵，嗡嗡聲雜亂，蜜蜂似的。老太太一手拿著行李，一手拄著拐杖，銀白色的發(fā)絲在空中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