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這事,我的回答和之前我對蘇云錦的回答是一樣的:只要你有把握不會讓我為難,我就無意與你為敵。我也不想主動與任何人為敵。
“——只是,你想要的,它真正的決定權(quán),并不在我?!@點,你應(yīng)該很清楚。
“而今呢,你就更該清楚:真正有意要與你為敵、且也具有不容你小覷的威脅力的競爭對手,不是我,而是蘇云錦。”
蘇云暢答非所問,卻又回答了蘇云峰對于他他自己真正在意的重點。
然而,蘇云峰見蘇云暢突然變得這樣坦白直接,反而又從未有過的對他更加警惕起來。遠勝從前。
“呵!你以為我會信?”蘇云鋒半信半疑地質(zhì)疑道: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知道,你絕不是什么善類!
“后來,你很快就完全接替了我,接管了鶯歌樓,——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全都看在眼里。
“如果你真有這么‘善良’,你會到現(xiàn)在才告訴我——原來你根本無意族長之位?
“你騙誰啊?你以為我會信?”
蘇云暢聽著,自動忽略了蘇云峰的情緒,只針對他說的內(nèi)容做出反應(yīng),對他點點頭,認(rèn)同道:“嗯。你會這么想很合理。說得也沒錯?!?p>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蘇云峰見蘇云暢反應(yīng)冷淡,他的挑釁對他一點都不起作用,便有些不屑地白了蘇云暢一眼,心里卻在小心提防著他這樣少見的使用看似直率的手段來與他周旋,背后的真正用意?
以他倆的關(guān)系……蘇云暢越是這么直截了當(dāng)、看著滿腹誠意的,就越顯得可疑!——而蘇云暢自己也不可能會沒有這最起碼的自知之明!
那蘇云峰會覺得蘇云暢是在故意明知故犯,尤其可疑,也就不奇怪了。
蘇云暢則就是故意要引起蘇云峰對他突然這樣反常的背后動機的在意,——他刻意停頓了下,等覺得自己已充分吊起了蘇云峰的好奇,才繼續(xù)說道:
“但是,不管你信不信,這一回,我說的都是真的。
“事實上,其實我一直就是這樣想的。我從來就是這樣想的?!徊贿^,阻止我真這么做的最大的阻礙,恰就是我的‘出身’。
“無論我有沒有這樣做,想不想這樣做,——現(xiàn)實的情況,決定權(quán)從來就不在于我個人的意愿,而在于……
“要看我所擁有的資源的總體力量是否已經(jīng)強大到了,能夠助我對‘出身’對我的束縛——它背后,其實真面目是雁國之所以得以維持像如今這樣的整體穩(wěn)定——要支撐、維護著這樣的平衡所需要的、也要求所有雁國人都必須認(rèn)同、遵守的‘共識規(guī)則’——我實際是得向這樣的‘共識規(guī)則’發(fā)起挑戰(zhàn)……
“而且,我還得能夠讓自己事后還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沒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夠做到這點,能夠承受得起那最壞情況下要償付的代價,我是決計不會冒險嘗試的?!獰o論我心里有多渴望得到那樣的自由!
“不管你有多看不慣我,有多不認(rèn)同我的這些想法,你也必須要承認(rèn)一點:在我想怎么做之前,我必須得先考慮如何自保。
“——還是說,如果換作你是我,你能想到其他更好的自保手段,能保障我一勞永逸,一世順?biāo)?,衣食無憂?”
蘇云峰開始漸漸松容,雖然依舊沉默,但他的眼神的確透露了他對蘇云暢對他的反問有些動容……
那也表示了:他之前的確從未想過這個需要他設(shè)身處地的站在蘇云暢的立場去思考的問題,而此時,當(dāng)他被蘇云暢這樣引導(dǎo)著才稍微想了想……便不由得發(fā)現(xiàn),其實他多半也會選擇蘇云暢選擇走的這條路——而且,應(yīng)該還會做得比他更狠絕。而不會像他那樣,總給對手留有許多日后可以重新反撲的余地!
相比起蘇云峰霎那間想象的——如果換作他自己是“蘇云暢”,在他的處境中他會怎么做?——蘇云峰自己都覺得,蘇云暢這些年所做的——包括對他的那些應(yīng)對——都太……溫和了?
甚至,都看得出是刻意留了余地?
與其說蘇云暢的那些動作是對付,不如說,是防守。
“難道……他是真的無意權(quán)位?只是為了自保?”
一瞬間,蘇云峰自己產(chǎn)生了這樣的懷疑。
耳邊則聽到了蘇云暢適時的繼續(xù):
“過去,環(huán)境要求我必須隱沒自己,始終保持低調(diào)無聞,方能自保?!俏耶?dāng)然要做到絕不主動招惹是非,還要主動避免惹禍上身,一直秉持著明哲保身、冷眼旁觀他人的禍福,始終維持著自己人畜無害、看似無能懦弱的形象;
“之后,當(dāng)我必須接替你來京接管鶯歌樓,并參與日后‘族長候選’的長期競爭之中,——這就無異是環(huán)境又改變了要求,它要求我必須把握好‘有威信’又‘不會對蘇立文在族里的影響力產(chǎn)生實質(zhì)性威脅’之間的平衡。
“那么,我若還想活命,還想好好地活著,那改變就是必然的?!灰菢拥母淖儾]有超出我能駕馭、掌控的能力范圍,那你們眼中看到的入京前后會判若兩人的我的改變,它會發(fā)生,也是理所當(dāng)然、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與其說是我心機太深,隱藏太深,不如說,我不過是在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及時順應(yīng)著環(huán)境的變化來尋求自己最佳的自保手段而已。
“而你們對我的所有誤解,全都是來自于你們——一則,是你們根本就不了解我;二則,是你們從來也沒打算要設(shè)身處地的站在我的立場去想過我的真實處境、我所承受的生存壓力?
“——所以,如果你們眼中看到的‘我’是‘表里兩張皮’,那也不過是你們自己對自己的誤導(dǎo)所致,——與我無關(guān)。
“那我又為何要為你們對我的憤怒、敵意——負(fù)責(zé)?
“我自認(rèn),自我進京以來,我對你們始終是秉持著‘不含敵意的堅決’的立場底線,從未主動攻擊過你們……
“我的目的,不過是想要確保你們不會輕易進犯我的邊界——這只不過是我想要自保所必須堅守的最后底線。——很過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