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翔“舍相做駙馬”一事,蘇立文全程只是旁觀,沒有自己主動參與其中,但是他那派的人可就幾乎都有意要擠兌掉這個兩邊不沾、皇帝也不愛的右相。
而杜宇默,則是借著全族長老們的九成支持,才敢在這樣自身難保的時期,敢于不在意杜萱的意思的利用他這邊的人特地附和著蘇立文那邊的人也同樣支持,希望周允瑞重新考慮“右相”是否該另擇更合適的人選?
柯翔則在人前低頭沉默。心里清楚,這分明就是柯清云在向他施壓,是柯族在向他示威……
他是在退朝后,才終于下定決心,乖乖去找了周允瑞。照著柯清云的吩咐,向周允瑞要來了——和榮王爺那支聯(lián)姻,但是得是“雁國的駙馬”而非“榮王爺?shù)目ゑR”。
——當(dāng)然,也就交出了他的相位和他在朝廷尚還兩邊都不沾的右相權(quán)力。
其實,那次的私下交易,柯翔是有機會提醒周允瑞警惕他正在考慮的那些接替他的候選者們的。
然而,他雖心有不甘,卻還不至于徹底失了理智,會為了一口氣的發(fā)泄、報復(fù),而就賭上他今后的一輩子?!裕@樣看似輕易的順口一提,他終究還是強忍著給咽了回去。
——哪怕當(dāng)時只有他們倆,而門外把守著的是小樹而非穆可。但是柯翔還是懼怕著柯族那幾乎無孔不入、讓他防不勝防的竊聽本事,——還有周允瑞事后未必成熟的反應(yīng)。
哪怕事后只露了一點點餡,柯族都能敏銳地覺察到!
這樣大的風(fēng)險,柯翔可冒不起,更加不敢信任周允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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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翔的事了了之后,很快的,“右相”就落到了另一個看似身家清白,但其實——他的親外祖父的父親,他的親祖母,他的父親,他倚賴的關(guān)系親密的幾個堂/表兄弟姐妹,還有他自己最信任的密友,他曾經(jīng)的書院同窗,乃至他剛迎娶的正妻,還有他妻子的家族,他的其他連襟,他自己兄弟們的各自連襟……幾乎將近九成都是柯族人、抑或是與柯族關(guān)系密切!
可以說,就算在周允瑞眼里,此人看似是地道的雁國人,祖上至少四代都是雁國人,看似一定跟柯族毫無干系的,——但是事實上,他的身上就流有“柯族血”。就連他祖上四代——還不止的,都有柯族的血脈加入其中,只是過程會有斷續(xù)……
因為柯族的規(guī)矩:生下的女孩會被天然記為柯族人;但是男孩卻必須是生母是柯族人,他才能是柯族人;如果是父親是柯族人的,那他就得參加每五年一次的特定選拔考試,通過了,才能成為柯族人。否則就只是個與柯族人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
通常,能通過這類選拔考試的父親是柯族人的男性,只會占到這部分男性后代的一成?!@就使得,越往后,沒被記錄為“柯族人”但流有“柯族血”的男性,數(shù)量越來越多,但始終都會圍繞著“柯族”的邊緣,依附于“柯族”而活著。
他們的真正價值,都受制于“柯族”,而非他們各自生活在的那個具體的哪國、哪城、哪村……
而知情(知道無論周允瑞怎么選,都是在柯族的掌控之中)的蘇云暢和李言鋒、還有多半能猜到個大概的宮里的穆可和被迫交權(quán)的柯翔,都選擇了對他們知道的這一真相保持沉默,任由事態(tài)朝著周允瑞希望的——實際是柯族誘導(dǎo)他這么希望的——方向發(fā)展。
同時,對于“這應(yīng)該只是針對‘周允瑞的王朝’所展開的行動的開始”——那些知情者們,心里都有著這樣的預(yù)感,也就談不上是尚有余力卻故意事不關(guān)己地旁觀那些……
他們既然知情,柯族也不可能會想不到他們會知道,但還沒找上他們的麻煩?——那自然是還沒到把他們也卷入其中的時候?!槐硎舅麄兙湍艿粢暂p心,而不是時刻保持警惕、時刻做好準備。
所以,趁著現(xiàn)在還沒被波及到,他們現(xiàn)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管、應(yīng)用好目前還能用的——尤其是只由他們自己掌控的,而非是會輕易就被柯族掌控或影響到的——那部分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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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翔在辭官、并被正式賜婚要做駙馬之后,就離開了柯府——那個“柯府”之后不久也很快改了名,有了新主人。
而柯翔自己,則是在福來客棧短住了不到一月,就在榮王爺將他的嫡女送來了雁京城后的第三日,就跟她在周允瑞率領(lǐng)群臣的見證下,完成了這次的聯(lián)姻儀式。
隨后也搬去了雁京城內(nèi)與蘇云峰所在的公主府只隔了一條街的一處曾被查封、直到一月前才又被周允瑞下令迅速清掃、修復(fù),然后就換了正門的匾額——改成為柯翔與“榮公主”成親入住的“公主府”。
柯清云呢,則是在那日去福來客棧跟李言鋒和蘇云暢詳談過后,就直接出了雁京——當(dāng)然,一如上次出京那樣,同樣是這家客棧的掌柜負責(zé)安排聯(lián)絡(luò),保障了她出京后的一路平安,并幫忙抹去了她沿途留下的行蹤。
柯清云就在掌柜的幫助下,配合著在這方面更為專業(yè)的族人們的幫忙與安排的,足足花費了近三月的時間,才最終安全且神不知鬼不覺的抵達了她的目的地——他們關(guān)押周允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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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清云進入深山,從族人設(shè)置的以早被山石封住洞口的山洞為籠、只在山頂處開了個隱秘的天窗——夠兩人出入的大小——柯清云就在打開的天窗那兒,用她帶來的望遠鏡親自確認了洞里被關(guān)押者確是周允軒后,就直接朝洞里撒下一把迷魂散,然后即刻關(guān)上了天窗,讓下面重新回到一片黑暗中的山洞里的空氣,很快就充斥著她特制的能迅速氣化、混入空氣中,藥效能持續(xù)三日不退的迷魂散——一旦吸入,人就會頃刻間昏迷不醒——直到藥效過去,或是服下她特制的解藥之后,才會醒來。否則,光是靠潑水,是決計叫不醒的。
迷暈周允軒后,柯清云就親自乘坐族人特制的降落臺,大開天窗,讓族人用他們專門為這天窗而量身定做的一套鐵質(zhì)的齒輪接力的機器,一邊由一個族人小心控制轉(zhuǎn)動著要啟動那整套機器運作的首個發(fā)力轉(zhuǎn)輪,另一邊則另有一已經(jīng)服食了解藥、不懼洞里的空氣溢出的族人,一邊低頭看著柯清云被放下的速度,一邊用手勢示意與他距離不過兩米的那個控制轉(zhuǎn)輪的族人勻速放下,直到到底停下,穩(wěn)住。
然后,完全無畏洞里空氣的柯清云,就費力地將早已不省人事的周允軒一點點地拖到那降落臺上放好,然后再抬頭朝上頭的族人揮手示意,上面的族人就協(xié)力重新將他們拉升上去……
“之后怎么做?”這山洞的看守首領(lǐng)問柯清云道。
“把他送下山,送到山下杜宇旭所在那座城里。還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全城最熱鬧的街道上,將他扔在街道中央?!缓笤倏炊庞钚竦姆磻?yīng)。”柯清云儼然心中有數(shù)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