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朝已步衰年,妖魔鬼怪充斥四野,荒蠻靈獸入主大陸,人類從來沒有如當(dāng)下這般渺小虛弱過。
不得已,諸多王朝放棄要塞,收縮力量,打造屬城世界。
千年以前,大奉舉全國之力建造九座大城,歸攏仙凡勢力,賜其中最優(yōu)者仙王之座,以掌管一城。
一城之大可容納數(shù)千萬人口,可綿延近萬里之地,山岳縱橫其間,河水蜿蜒其上,城高數(shù)百丈,仙凡雜居,大宗霧隱。
薊陽,乃九座大城之一,人口不足五千萬。另有十三座屬城,人口在十?dāng)?shù)萬到百十萬之間。
薊陽與其它大城之間相隔數(shù)萬里,數(shù)百年來幾乎沒有交際。
內(nèi)部勢力還算平穩(wěn),只是大奉皇家一脈沒有了任何話語權(quán),墮落成為一世家,百姓只聞仙王,不拜舊皇。
整個大城就如一個西瓜,被十股勢力不均勻瓜分,在極高處用極致的目力俯瞰整個大城,便會發(fā)現(xiàn),最中央有一個被圈起來的小區(qū)域,那是薊陽最初的模樣。從這一點向外延展,一直延伸到外城,每一條直線直來直去壘成同樣高的內(nèi)城墻。
如今九家勢力尚存,唯有一家已然破滅,致使此地成了最復(fù)雜的地帶。
仙凡門派林立,都極力搶占有利地盤,相互爭鋒,暗暗較勁。好在散修的修仙者亦有主事之人,這些人不管區(qū)域內(nèi)部爭斗,只負(fù)責(zé)大局。讓周遭大勢力仙宗門派不敢明目張膽的侵占。
這個區(qū)域則被俗稱為:自由渡。
寓意:通往自由的渡口。
加上外來人口,自由渡人口在五百萬左右,修仙者過萬,與三個屬城聯(lián)系最為緊密,分別是:巖城、襄城、花城。
自由渡內(nèi)松外緊,看似洞開的城門其實都暗地里設(shè)有監(jiān)查法陣,一旦發(fā)現(xiàn)可疑的修仙者都會派出暗衛(wèi)跟蹤調(diào)查一段時間。
所以自由渡才不至于出大的亂子。
……
清晨。
自由渡,某個幽深的府宅。
俊秀男子抱著一具女尸降落,很快便有一個半大少年上前引路。
“主人,此宅原本是一家官邸,后來沒落,便被閑置起來。您看如何?”
少年很是殷勤。
“不錯,倒有些氣象?!笨⌒隳凶勇月源蛄?,回道。
“嘿嘿,您滿意便好?!鄙倌暌宦犨@番回答,忍不住嘿嘿傻笑。
兩人走至偏院,推開房門,來到里屋,俊秀男子將尸體平放在床上。
“主人,她是?”少年望著女尸的慘狀終于忍不住發(fā)問。
“她是誰,我也不太清楚。等幾日,她自己會親口告訴你的?!笨⌒隳凶由衩匾恍?。
“啊!這,她自己親口告訴我?別,嘿嘿,主人,關(guān)平膽小,您別嚇我。”少年慘笑。
“好了,這里有些金銀首飾,拿去招一些丫鬟仆人,偌大的府宅也需要有人打理。把門口的匾額換了,改成金府,記住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叫金木川,你是我的管家,小事不必問我,可自行決定。還有,關(guān)于她,不要跟任何人談起,不該說的不該問的不要多嘴?!?p> 給自己起名為“金木川”的俊秀男子憑空扔出一個兩尺來長的箱子。
少年打開一條縫隙,見里面金銀首飾滿溢,頓時大喜。
對于金木川的囑咐更是連連保證,然后抱著箱子興高采烈地出了房門。
金木川收回目光,看向黑衣女子的尸身。
手中忽然多出一物。
此物巴掌大小,似木非木,似金非金,整體呈土黃之色,粗略看去,就如同人的心臟。
只見金木川刺破自己的手指,滴出一滴鮮血,血一沾此物便被吞噬,然后內(nèi)部發(fā)出異響,外部看去如同活著的心臟一般跳動活躍。
金木川導(dǎo)引此物進(jìn)入黑衣女子空洞的胸口,一點一點與血肉勾連,整個過程持續(xù)了一柱香的時間,直到血液開始流通,骨肉開始滋生,他才停手。
“幻晨如夢,你很幸運(yùn),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指引。”
金木川默念了一句,出了房門,來到府宅廢舊池塘所在,盤膝坐下,閉目沉想。
……
這一坐便是一整天。
期間,關(guān)平招攬了十七八個丫鬟仆人,灑掃庭院,修整舊屋,布置新買的家具和被褥,買了糧食蔬菜,生火做飯,整個府宅為之一變。
府宅不算大,也不算小,分為前院和后院。
前院一體,有花圃池塘,亭臺回廊,有書房雅間,有前廳小殿,有臥室和客房。偏側(cè)還有丫鬟仆人居住的窄屋。
后院一分為五,中間的為主院,兩邊次之,偏院最次。但最差的也要比普通人家寬敞。
由于時間緊迫,關(guān)平只安排收拾出了主院,另外告知下人不得去其它地方,否則直接逐出金府。
此時天已黑透,涼風(fēng)習(xí)習(xí)。
金木川睜開了眼,停止打坐,起身回到偏院。
見黑衣女子已經(jīng)有了微弱的呼吸,凹陷的胸口正在撫平和隆起,沒有其它異樣。
這才出了門,離開窄巷,進(jìn)入主街。
晚燈高低錯落,商販依次排開,叫賣聲不絕于耳。
各色行人很多,一派熱鬧景象。
金木川未做留戀,沿著主街道拐了幾個方位。
一轉(zhuǎn)身,截然相反的景象出現(xiàn)在眼前。
同樣是熱鬧,但這里的十分慘烈。
分屬兩方的勢力在此地拼斗,已經(jīng)到了收尾的階段。
地上傷亡過百,慘叫聲分外凄厲。
而站著的也只剩下十七八個。
一方十五六人,另一方僅有兩人。
“哼!認(rèn)命吧,今夜便是你們的死期!從此瀧格門一帶我便是老大。”其中一個體型彪悍,滿臉橫肉,瞪著眼珠子叫囂道。
被圍在中間的兩人,一個是老態(tài)龍鐘行將就木的老嫗,另一個十歲左右滿臉倔強(qiáng)的小男孩,奇葩的組合竟震懾住了一眾練家子。
“哈哈,你想多了,我們的援手到了?!崩蠇灨砂T的聲音刺耳又短促。
話音剛落,圍著的十幾個人齊刷刷看向正巧路過行至路中的金木川。
金木川輕皺眉頭,側(cè)頭看向那群人。
“想死么?”
聲音不大,卻準(zhǔn)確無誤的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如驚雷炸響,不容置疑。
老嫗嘴角溢出了鮮血,搖晃了一下身子。
至于其他人驚恐之余,身體并無大礙,看樣子這句話只針對老嫗。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老嫗壓制體內(nèi)躁動的血液,惡狠狠說道。
圍著的十幾人已然沒了斗志,就要落荒逃走。
這時地上飛起來數(shù)把刀劍,以極致的速度追上他們,并且統(tǒng)統(tǒng)斬殺。
另外,還有一把刀懸在老嫗的頭頂。
“你是如何知道我有能力幫你處理掉他們的?”金木川盯著老嫗問道。
這時老嫗終于無法忍受,噴出一大口鮮血。一旁的小男孩慌亂攙扶。
“太奶奶,你沒事吧!”
老嫗和藹一笑,挺直身板,取下腰間的香囊,扔給了金木川。
“此物在老身這兒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原本以為已經(jīng)失去了效力,直到恩人走近,它竟然起了反應(yīng)。恩人若不嫌棄,這件東西便當(dāng)做賠罪如何?”老嫗解釋道。
金木川抻開香囊口子,花葉和香料里夾雜著一個袖珍小劍。
他用手指將其夾起,仔細(xì)打量。
忽然小劍似乎受到了某種刺激,爆發(fā)耀眼光輝,銀白光線在空中飛舞,老嫗和小孩已然無法直視。
金木川手指并未松開,他的心跳在加速,神情緊張。
力量,某種玄之又玄的力量,那是讓他起死回生的力量,也是束縛制約他的力量。
眼前的這柄小劍身上便有類似的力量,同他身上的吸引又排斥。
他的眼也在發(fā)光,看得不真切,紋理顯露出一部分。
良久,金木川嘆了口氣。
“還是差了一些。”
他松開手指,小劍收斂光輝,重新變成不起眼的存在。
“我二人可以走了嗎?”老嫗故作鎮(zhèn)定問道。
金木川看了二人一眼,老嫗壽數(shù)僅在朝夕,小男孩左腿健碩,似在啟靈。
“你有實力了可以尋我報仇,前提是你已經(jīng)做好了死的準(zhǔn)備。記住,我叫金木川?!?p> 金木川將小劍放入一個玉盒中,隨即連人帶盒消失不見。
徒留下驚恐交加的老嫗,還有懵懂無知的小童。
……
自由渡尚未被仙宗門派占領(lǐng)的區(qū)域每夜都會上演類似的情節(jié),爭奪地盤,為了什么呢?金錢,美女,權(quán)利,享樂,資源,還有恩仇。
大奉已然不再是一言堂,有實力便上位,有運(yùn)氣也會去搶,自由渡的自由是血腥的、惡毒的,甚至不屑于披上一件華麗的外衣。
每個人都在拼命,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金木川穿過人流,走到一處人煙稀少的所在。
是一片廢墟,一眼望不到頭。
坍塌的房屋,焦黑的墻壁,滾落的梁木,干涸的湖床,枯萎的老樹,可以想象大火焚燒的威力。
金木川趟著雜草向深處走去。
兒時畫面于識海隱現(xiàn),快樂的,憂傷的,悲痛的,自在的,最后都變成了眼前的黑灰。
他面無表情,走走停停,最后在一顆枯樹旁停下。
“兒子,等你長大,這棵小樹也會長大,到那時,它便是我送給你的禮物?!?p> “禮物?爹爹,你要送我一棵樹?”
“嗯,沒錯,記住,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p> “那好吧,既然是爹爹要送的,待我長大了便收了它。”
……
金木川盯著這顆不足一丈高的枯樹,思緒萬千。
“爹爹,我已經(jīng)長大。”
“可是,它?!?p> 金木川聲音帶了些許顫抖,目里有了一絲傷感。
他抬手撫摸枯樹皮,沿著裂紋繞著它走了一圈。
靈眼幽深,散發(fā)青光,沿著枯樹的脈絡(luò)向下,不遺漏任何邊角,一直到深處半尺的地方,里面樹根處有一個拇指大的小洞,洞里狹長,推想閉合的形狀竟似一物。
“斷劍,枯痕。爹爹,原來你早就預(yù)料到會有此一劫。只是這些人行動太快了,那半截劍身還是被他們搶到手了,無恥,卑鄙!好在只是一半而已,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當(dāng)年已死之人還會復(fù)生?!?p> “放心吧,爹爹。這一次,他們完了?!?p> 金木川手上多出一把長劍,一陣飛舞,枯木被斬斷,樹根被削薄,直到將那一小截有缺失的小樹洞完好取出為止。
然后放入玉盒中,收走。
金木川不再留戀半分,折返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