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東南的山崖上，一個人影站在邊緣，注視著下方一切。
某一瞬，他如巨猿啼叫兩聲，遁地消失不見。
幾息過后，天空無數(shù)黑影飛過，密密麻麻足有上萬之?dāng)?shù)。鋪天蓋地朝著山莊的方向飛去。
離得近了，才看清它們的模樣。
每一個都有半丈來長，長有兩對兒翅膀，頭小嘴長，尖牙不下兩百顆，六足長腿，前端兩只腿形似鍘刀，整體如螳螂，但比之更兇更大。
沒有防護法陣阻隔，這些飛獸三五一伙沖向守城的十多人。
這些人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便被亂刃分尸，蠶食殆盡。
……
夜風(fēng)突然變大，窗戶開合亂響。
金木川坐在房中蒲團上，胡冰凝則躺在床上熟睡。
這時金木川睜開了眼，起身將胡冰凝叫醒。
“出什么事了？”胡冰凝揉著睡眼問道。
“拿好家伙式，活動活動筋骨?！苯鹉敬闷鹁幙椀奶俦?，接著說道：“我來輔助你?！?p> 胡冰凝這才清醒過來，涌入的山風(fēng)帶著一股血腥。
她穿上外衣，拾起枕邊的二白。
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隱隱能看到飛獸臨空。
兩人跳上屋頂，這才看清周遭的情形。
尖叫聲、呼救聲不絕于耳。
“這是什么鬼東西？”
“我在襄城見過它們的尸首，它們叫巡夜螳螂，是勉強入品的妖獸，喜歡在夜間群體覓食，所過之處，生靈大多都被殺害。白日則伏在樹下休眠?！苯鹉敬ɑ氐馈?p> “我們該怎么做？”胡冰凝問道。
“跟隨心意即可?！苯鹉敬ㄌ剿纳磉?。
腥風(fēng)拂過，吹亂鬢前的發(fā)絲，胡冰凝握緊了手中銀白利劍。
“殺！”
胡冰凝跳躍而去，迎面與一只巡夜螳螂撞上，劍花如雨，與巡夜螳螂前肢交擊，兩者錯身而過，胡冰凝凌空飛縱，削掉它一邊的翅膀。螳螂失去平衡，墜落。
這時金木川長鞭一甩，爆空巨響，尖端拍在螳螂腹部，開膛破肚，沒兩息便咽了氣。
兩人飛到其它院中，解救被困的莊民。
三只飛天螳螂在門窗縫隙間撕咬亂砍，馬上要破門窗而入。
胡冰凝故技重施，以雷霆之勢配合金木川斬掉一螳螂。
另外兩只左右夾擊，胡冰凝腳尖點地，劍氣如虹，冰寒之意附在劍上。
兩只螳螂還未接觸便已被凍結(jié)，劍花一攪，碎成數(shù)段落在地上。
胡冰凝的怒火徹底被點燃，就如當(dāng)初那次死戰(zhàn)，不管不顧地沖向螳螂最密集的地帶。
左沖右突，人劍合一。
這種玄妙的境界不是誰都能達(dá)到的，劍道是人類參悟最深的也是最獨特的一種道。
一揮一挑一刺間若是能暗合天地法則之力，創(chuàng)出屬于自己的一種勢，劍勢裹挾著法則之力洶涌澎湃激蕩而出，幾乎沒有一劍破不開的防御。
當(dāng)然，人的資質(zhì)不同劍勢也會有強弱之分，凡人武者再怎么人劍合一，其最強一擊對于有一些道行的修仙者來說也不過是撓癢癢。此刻胡冰凝已然有了冰屬性靈根，對于冰寒的把握更為精深，盡管不能主動釋放靈力，劍意一出，那種玄妙的勾連自然而然的就帶出了法則之力，而且是更為高級的法則之力。
若是她修習(xí)得當(dāng)?shù)墓Ψ?，啟靈前幾層必然水到渠成。
金木川對此深有感觸，因為他小的時候就親眼見過一個神童，臨摹了一位劍道高手寫的碑帖，竟然一夜連通三十六竅直接進入筑基期，根本沒有瓶頸一說。
再看眼前的胡冰凝，雖然天賦不凡，但更為重要的是她的心性，一旦握劍，便無所畏懼。
此時胡冰凝一個來回，了結(jié)了十多個巡夜螳螂，然后折返回來，再次沖殺。金木川吊在她身后，不正面對抗，只用藤鞭摔打纏繞，解決胡冰凝的后顧之憂。
這邊殺干凈，便跳到另一邊。
胡冰凝身上的氣勢在攀升，金木川能感受到她在慢慢進步，動作凌厲，干凈利索，預(yù)判到位，游刃有余。
面對十多個巡夜螳螂圍攻，她不退反進，在進攻時閃躲，在閃躲時進攻，兩三個呼吸間，全都斃命。
胡冰凝殺的越來越多，數(shù)十，上百，兩百，三百……
……
在山莊西面，一個隱秘看臺上，韓雪薇和齙牙男許辰注視著這極為震撼的一幕。
“若是你來，你能殺多少？”韓雪薇問道。
“慚愧，一百已是我的極限?！痹S辰沉靜回道。
“她可是個凡人，從頭到尾沒有放出一絲靈力，卻能勾通天地間的法則之力，她是如何做到的？”韓雪薇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接著說道：“那個金木川還未主動出擊過，恐怕他的實力不在胡冰凝之下，好在我們只是試探，若是直接刺殺，我們或許死的更快?！?p> “現(xiàn)在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趁他們體力耗盡，全力刺殺，生死在五五之?dāng)?shù)。另一條就是暗暗尋求他們的幫助，反殺那些鬼物，但很可能同歸于盡?！痹S辰分析道。
韓雪薇沉默起來，這兩條路她都不愿走。引誘殺之？萬一遷怒了那些鬼物，他們一樣沒好果子吃。
但凡金木川二人有一個高深修仙者，再配上如此實力，她定然毫不猶豫的站在金木川他們這邊。
可，偏偏不能判斷。
她從來沒有像今夜這般無力過。
終歸是實力決定了一切。
良久，韓雪薇終于下定決心。
“我不能拿兄弟們的性命做賭注，通知其他人，將他們二人困殺！我去找那些鬼物，必要時讓它們出手或者不得已時暴露它們的位置，將它們引入戰(zhàn)局，或可掙得一兩條性命。”
許辰深深看了韓雪薇一眼，轉(zhuǎn)身邁入地下通道，里面橫七豎八，連接著無數(shù)洞窟，儼然一座地下堡壘。
而且每一個洞窟里都有一些人，比之地上的部分只多不少。
他找到了其他幾人，在地下向著金木川二人的位置移動。
……
躲閃輔助之余，金木川早就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蹊蹺。
巡夜螳螂鋪天蓋地而來，那七個山莊主人卻不知去向。
半夜集體出山莊辦事？那為何防護法陣也突然失效？就算存在偶然，作為莊民也該有一些其它應(yīng)對之法，可他所看到的，不就是躲在屋中呼救，便是悍不畏死地拿著刀槍去砍，毫無章法，似乎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結(jié)局，避無可避。
這些人被放棄了。
有人想要試探他和胡冰凝，為此引來妖獸，不惜犧牲一些自己人。
金木川不能理解他們這樣做的真正目的，他也不需要去理解。
因為很快這些人就會做出選擇。
……
胡冰凝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此刻已經(jīng)殺了近千只巡夜螳螂。
還有更多的螳螂向著她的位置飛來，甘當(dāng)她的試劍石。
金木川也被十多只巡夜螳螂圍攻，藤鞭幾個旋拍之后被鋒利的前肢削斷。
他只好將之丟棄，同這些螳螂近身肉搏。
好在他身體靈活，力大無窮，躲過鋒利的攻擊，繞到后方，拎起一條后腿便是一陣狂砸，使得那些螳螂亂了陣腳，相互誤殺。
另一邊，胡冰凝的處境更為不妙。
下方已經(jīng)堆滿了螳螂的殘肢，而上方四周，巡夜螳螂密密麻麻如龍卷風(fēng)一般將胡冰凝包裹在里面。
任你再能閃躲，面對這樣的困境也無計可施。
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胡冰凝小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腦海中回蕩著金木川的那句話。
“跟隨心意即可。”
這是她選擇的，她不后悔。
不死不休，至死方休！
一剎那，她似乎撲捉到了什么，那是一種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的狀態(tài)。
也是她選擇的孤注一擲的道。
轟然在腦海中炸裂，雙手鬼使神差地比劃著，這是一招劍式，與自己以前修煉的劍式大不相同。
它沒有什么花哨，卻暗含著諸多真意，一撇一撩，一氣呵成。
兩道極薄的冰寒之刃跨度近十丈，如砍瓜切菜一般隨意，便將近乎三分之一的巡夜螳螂消滅。
劍鋒一轉(zhuǎn)，又是兩劍。
轉(zhuǎn)眼之間，局勢反轉(zhuǎn)。巡夜螳螂死傷大半，剩下的四散飛逃。
就連包圍金木川的，還有遠(yuǎn)在外圍的，全部飛離了山莊。
它們終于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四周已無對手，胡冰凝雙腳沾地，淺笑酣然，隨即倒了下去。
金木川及時趕到，拖住了胡冰凝疲憊的身軀。
“金木川，我做到了?！崩w弱的聲音傳來。
“嗯，你做到了，很了不起！”金木川笑著回應(yīng)。
胡冰凝安然閉上美目，陷入昏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