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安全了,黑暗中躲起來的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出了他們的“避難所”,冷漠呆滯的人仍然面無表情,心里還有點兒善念的人,看著他們這邊愧疚又無奈。
云想靠在墻根自嘲一笑,這表情她多么熟悉,曾經(jīng)她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一度認(rèn)為,在這亂世之中,沒有自保的能力,也是憑空多添條人命罷了,可親身經(jīng)歷過,她才明白,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還是希望有神兵天降。
可此時的云想忘了,她這具身體只有十歲,稱之營養(yǎng)不良都有些過,畢竟弱到死過。
“怎么?恨他們冷漠?”頭頂上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云想一跳。
不知什么時候,少年坐在她靠著的墻頭上,好奇地打量著她。
“沒有,他們是對的,走路已經(jīng)用盡了他們的力氣,傻傻過來只是送死?!?p> 云想對少年印象不錯,自然不反感交流一番。
“你倒是通透,說實話,你真的只有幾歲嗎?還是永遠(yuǎn)長不大的小矮子?”
云想:讓她自閉三分鐘!
少年跳下墻頭,蹲在云想面前:“你昨晚的身手我看了,不像是毫無章法的亂拳,你練習(xí)過,而且很熟練,就是個子太矮,力氣太小?!?p> 云想:你眼真毒!
“大名府已經(jīng)封了,你們改道去廣平府吧!”
少年突然岔開話題不再繼續(xù),讓云想餓得有些混亂的腦子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少年見她呆呆的,覺得剛才他多疑了,站起來轉(zhuǎn)身走向他的馬:“想活,就去廣平府!”
“封了?為何?”
云想“嚯”的站起身,一陣眩暈,扶著墻頭才站穩(wěn)。
呃~太虛了~
“還是個遲鈍的!”
少年接過胡子大叔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說:
“不想死,就轉(zhuǎn)道!”說完疾馳而去。
云想:中二少年,就愛裝酷!
倒是胡子大叔一如既往的貼心,又拿出一個包袱遞給云想,低聲說道:
“大名府出現(xiàn)了瘟疫,周圍封禁十里,你們繼續(xù)往前也進(jìn)不去,倒不如轉(zhuǎn)道廣平府,雖然道遠(yuǎn)了些,勝在安全,喏~”
胡子大叔往前方努了努嘴說:
“昨晚那幾個毛賊的家私,公子做主留給你們,五個男人的干糧,足夠你們老弱婦孺吃到廣平。
這個包裹里是傷藥,你這娃娃,歲數(shù)不大,災(zāi)難卻不少,見你一次傷一次,好在這次毛賊的刀鈍,否則,你這條胳膊就不用要了,這世道,活著不易,好好保重,平安長大!”說完,還揉了揉云想的頭頂。
云想鼻子一酸,這是她到這個世上收到的第一個陌生關(guān)心吧。
少年:我的關(guān)心都喂了狗!
差點兒成狗的云想眼睛紅紅地也跟跟胡子大叔告別:
“大叔也保重,下次再見,我一定平平安安的。”
胡子大叔揮揮手,也翻身上馬,追小公子而去。
直到背影消失,云想才轉(zhuǎn)身走到申氏身邊說:“奶奶,救咱們的貴人說送咱們一些東西,我們一起去看看吧?!?p> 這些話雖然是跟申氏說的,但云想知道,老男人一家也豎著耳朵聽呢,本也沒想著瞞他們。
去廣平府的路更遠(yuǎn),還不知道多久,她們已經(jīng)吃了落單的虧,僅剩的這幾個人,暫停內(nèi)戰(zhàn)吧。
不但如此,還得想法靠近一些大部隊,比如大家族、整村落逃難之類的。
窮人怕死,富貴人更怕死,所以逃荒的不全是窮人,云想一路早就見識過了。
富貴人家都有護(hù)衛(wèi),就連大家族也是人強馬壯,一般不輕易接納陌生人,遠(yuǎn)遠(yuǎn)墜著不太保險。
最好能遇到整村逃難的,這樣的團(tuán)體既團(tuán)結(jié)又不排斥陌生人,只要不損害他們村民的利益,他們很容易接納人。
“橫財??!”
一聲驚呼,把云想發(fā)散的思想拉了回來。
看到東西,云想不由得也驚呆了,竟然是滿滿一騾車的東西,雖然不知道具體多少,光看體積估摸著也不老少。
要不是騾車旁有個布衣少年守著,云想都懷疑,老太太都能健步如飛跑過去。
看看這臉色,比扶著她的申氏要好得多,可是一點兒都不像昨晚半死不活的樣子。
云想是想不明白了,這是不是違背常理嗎?逃難難道不應(yīng)該首先淘汰老弱病殘之首的老嗎?怎么這云老太的生命力就這么旺盛呢,甚至連生命力本該頑強的原主都沒能撐過老太太。
倒不是云想盼著老太太怎么樣?只是這不合常理的有些不可思議,尤其是現(xiàn)在老太太炯炯有神地盯著騾車,云想自嘆不如。
肚子無食,肩膀有傷,身體孱弱,云想實在沒力氣折騰,就任由老男人上去清點東西。
而看守騾車布衣少年,看云想沒有異議,把韁繩交給老男人,沖著云想抱拳一禮,看到云想點頭,什么也沒說,翻身上馬也絕塵而去。
云想無語感嘆,古代的少年都這么早熟嗎?擱現(xiàn)代就是個初中生,還跟媽媽要零花錢買奧特曼呢。
看看人家,安排的多細(xì)致周到,既讓一大家子(堪堪六個人,老弱病殘占個全)安全接手,又震懾了周圍躍躍欲試的覬覦者。
布衣少年走后,老男人再次審視一眼云想,但聰明的什么也沒說,上車清點。
不一會兒,老男人下車走到申氏和云想面前說:
“兩袋米,兩袋黑面,一袋大豆,半罐油,七個包裹。
包裹里有餅子、肉干,還有五個水袋,兩個鋪蓋卷,其他的就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估摸著都是搶來的?!?p> 云想挑眉,東西不少啊,不過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有了這些,也有了活下去的底氣。
前提是,老男人不再出幺蛾子,不過,云想相信經(jīng)過昨晚的生死,老男人一家應(yīng)該能消停些。
“剛得了這些東西,太打眼,車上歸置一下,趕緊上路,一人先拿個餅子,邊走邊吃。
二爺爺,你知道去廣平府的路線嗎?
我們轉(zhuǎn)道去廣平府,大名府出現(xiàn)了瘟疫,封禁了,現(xiàn)在進(jìn)不去,就是進(jìn)去也是死,所以我們沒有別的選擇?!?p> 云想一口氣說完,不給他們質(zhì)疑的時間,示意申氏把老太太扶上車坐好。
自己也顧不得肩膀上的傷口,手腳并用,吃力爬上車,靠著行李卷有氣無力說道:
“自己歸置地方,能坐上車的坐車,坐不上跟車走,動作要快。
二爺爺,把咱們那些破爛兒搬上車,這年頭,破爛兒總比沒有強?!?p> 云想說完就不再說話,拿著一個餅子,塞到嘴里快速咀嚼。
要不是怕餓死,她都想暈一暈,傷藥的止疼勁兒過了,再加上昨晚大動作的拉扯,腰上被踢的兩腳,還有其他被揍的部位,沒有哭,云想都覺得自己生的偉大了。
“憑什么聽你的?”一直沒吱聲的云秀看車上沒有她的位置,便不服氣地嘟囔著。
“就憑這車是貴人送給我的,如果有意見,你可以不跟著我們,還能省一個人的糧食。”這時候云想可不會慣著她。
“閉嘴,拿著餅子跟著!”
老男人塞給云秀一個餅子,牽著騾車開始趕路,隨后跟過來的是申氏和周氏,云秀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跟著騾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