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過了最高點之后就開始慢慢往下降,肆無忌憚的夏蟬和池蛙也在不知名的某一天銷聲匿跡。
九月底的太陽已經(jīng)失去了灼燒人的熱度,司品月工作間隙在院中散步的時候摘下了樹上一片邊緣開始泛黃的葉子,在手里捻了捻,有一股獨屬于植物的苦澀的氣味。
“品月?!?p> 可能是司品月太過于專注地聞著手上的氣味,竟然沒有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
諸玉宸其實進來的更早一些,司品月整個摘葉子的過程都被他看見了,他不由想起一年以前那個撲著柳絮仿佛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司品月好像一直都沒有變過。
“公子?”司品月有些奇怪地看著諸玉宸,諸玉宸很少會主動找她,司品月看到諸玉宸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樹葉把指尖染成了淡青色,有些尷尬地拿帕子遮住了手指擦拭,順便開口轉(zhuǎn)移諸玉宸的視線:“我看賬本看得有些煩了,出來逛逛?!?p> “嗯?!敝T玉宸轉(zhuǎn)身:“那我們出去走一下吧?!?p> 司品月自然沒有拒絕的意思,她猜到了估計是有什么事情交代她,王四原本站在院中,看到司品月跟著諸玉宸出門便也沒跟上去。
兩人走著走著便到了諸府的花園,說實話,司品月很少來這里,可能是對那些假山假石無法欣賞,并且覺得奇奇怪怪的山石走道里面不甚安全的樣子。
“品月,我和依依這幾天就會回關(guān)城了,依依的成年禮就在眼前了,祖父也叮囑我要早些帶著依依回去準備?!敝T玉宸稍稍領(lǐng)先司品月一步,突然開口。
司品月腳步一頓,“那...”本來想開口問,那依依七月中又回來恒城一趟是不是有些多余,待了一個半月又要走了,開口的瞬間突然意識到這個丫頭回來估計是因為某人也在恒城的緣故吧。
諸玉宸微向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司品月:“本來上次回去之后沒打算帶依依再來的,是依依說答應(yīng)了你要回來的,想再跟你多相處一段時間...”
司品月有些尷尬地把頭轉(zhuǎn)開不敢直視諸玉宸,這個依依,倒是很好地利用了她這塊擋箭牌啊。
還好諸玉宸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尷尬一樣,再次開口之后就轉(zhuǎn)移了話題:“之后恒城的事情大部分都要靠你了?!?p> 司品月愣了一下,急忙開口問:“我?諸峻呢?”
“諸歡和諸峻都會跟我一起回去?!?p> 晴天霹靂,司品月停住了腳步,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資本主義惡魔。
察覺到后面的腳步停住之后,諸玉宸轉(zhuǎn)身,看到司品月用看壞人的表情看著自己,突然覺得心里一癢。
“諸峻那邊的工作主要會由孫管事和何管事一起處理,但是因為你的權(quán)限會高于他們,有些事情他們需要找你確認?!?p> 司品月這才想起來這兩個管事,是諸玉宸這個月新提拔的兩人,原本只是兩個小管事,提拔上來之后一直跟著諸玉宸和諸峻做事,不過司品月一直以為是他倆是打輔助的呢。
也是,她還是犯蠢了,恒城雖然發(fā)展的不錯,但是諸玉宸以后是要繼承整個諸家的,自然不會一直在恒城待著,諸峻諸歡也是諸玉宸的心腹,他倆自然得跟著諸玉宸。
諸玉宸看著司品月突然有些落寞的神色,像是突然明悟了什么一樣說道:“你的工作我暫時還沒找到人來接替,你可以尋覓一下人選,我在關(guān)城也會留意一下?!?p> 司品月聞言果然從萎靡不振中振作起來,原來不是要把她一個人丟在恒城啊。
“好的,我會好好工作的?!彼酒吩屡e起右臂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沒看懂司品月動作的諸玉宸默默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司品月還沒有依依大呢,就整天工作工作的。
雖然諸玉宸給了承諾,但是在送走大家之后,司品月還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落寞之中。
從詩最近一直會來陪司品月,這一天倆人一起吃完午飯,出門散步走到湖邊,在湖邊的石椅上坐下了。
說實話,十月的天氣還不算太涼快,不然這石椅真是坐不下去,透心涼。
兩人望著湖上的風(fēng)光,這湖上只要沒結(jié)冰,就時常有游船在開,上面有風(fēng)流才子也有商賈官員。
“從詩,新玉最近怎么樣,還乖嗎?”
從詩掩嘴一笑:“你真是把新玉當(dāng)小孩子嗎?她也不小了,一開始很怕生,但是和大家都熟了之后就好了?!?p> 司品月不服氣地嘟了嘟嘴,十歲左右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新玉之前跟著明雯學(xué)了刺繡,竟然很是有天賦,她自己也感興趣,恒城諸家的繡坊正是從詩管著,司品月便拜托從詩照看一下新玉。
還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司品月最近實在是忙,往往忙到很晚才回去,新玉卻好像總是覺得不好意思提前睡一樣,硬是熬著和司品月一起。
新玉現(xiàn)在住在繡坊那邊,大部分是姐姐嬸嬸,也有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有愛好自然是好的。
“對了,從詩,你到時候會回關(guān)城嗎?”
從詩聞言眼神一恍,往后靠到椅背上:“不知道呢,大概率是不會吧?!?p> “???”司品月側(cè)過身子看向從詩,那不是代表以后她就見不到從詩了?從詩算是她來這個世界之后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相處最久的人。
司品月有點難受,“那你說,我開口跟公子說讓你會關(guān)城,他同意的可能性大嗎?”
從詩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小姑娘,好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瘦瘦小小可憐巴巴的模樣了,她竟然已經(jīng)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從詩突然笑起來,伸手掐了一下司品月的臉頰,果然不一樣了,臉色都有肉了。
“你這么厲害,公子肯定會答應(yīng)的?!?p> “嘻嘻,我覺得也是?!彼酒吩氯斡蓮脑娖艘幌轮螅艎Z回了自己臉頰的使用權(quán),揉了揉發(fā)現(xiàn)手感確實不錯。
要是可以的話,司品月很想在這里坐上一下午,看著人來人往,好像只有自己是個旁觀者的感覺很好。
可惜,這次連諸峻都走了之后,她是真的忙死,只得稍稍坐了一會兒就拉著從詩往回趕了。
這一次司品月一直忙到大年三十,還是下面的人也都過年去了,她才能喘一口氣,那兩個管事畢竟是諸玉宸挑選的人,能力肯定是有的,等過完年她看情況可以給諸玉宸去一封信了。
這次的大年三十幾人是出去吃的,在恒城最大的酒樓里面定了一桌年夜飯。
吃完飯司品月倚靠在窗邊看著下面,新玉突然跑過來:“品月姐姐,我們一起去看燈會吧?!?p> 司品月有些提不起精神,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養(yǎng)了一段時間之后頭發(fā)都烏黑順滑了不少的樣子:“你們?nèi)グ?,我休息一下,吃得有些多了,走不動道了。?p> 新玉聞言回頭看了一下從詩,見從詩姐姐招了招手讓她過去,才乖乖和司品月?lián)]手再見。
司品月看著幾人出了酒樓的門往街市去了,她一個人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不知怎么的,乏得厲害,還是回去早些睡吧,守歲什么的,還是省省吧。
回去之后只有幾個小丫頭在,看見司品月回來得這么早還嚇了一跳,司品月朝她們揮揮手,便準備洗漱一下睡覺了。
洗漱完抱著飯飯進了提前暖好的被窩之后就開始朦朧起來。
突然“砰砰”的聲音響起,司品月從睡夢中迷蒙地睜開眼,反應(yīng)過來是外頭開始放煙花了,窗戶都關(guān)著,但還是能看見外面明明滅滅。
飯飯也被放煙花的聲音嚇醒,從床上蹭的跳起來,往床下嗖地一下就沒影了。
司品月:“......”這貓膽子怎么這樣小。
撐著從床上坐起來,猶豫了一下要不要下去找飯飯,畢竟恒城的屋子不像關(guān)城的,是沒有“暖氣”的。
突然,司品月聽著外面煙花的聲音,覺得這“砰砰”的聲音怎么有些奇怪?
坐在床上往外頭望了望,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窗戶發(fā)出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敲一樣。
司品月突然渾身一冷,很多消失在記憶長河里面的模糊碎片開始泛起波瀾。
“品月?”
剛想縮回被窩的司品月聽到了外面有人喊她的名字,這聲音...莫不是?
快速下了床,鞋子都沒來得及穿,腳踩在地上,透心得涼,但司品月現(xiàn)在卻沒心思關(guān)注這個。
她走到窗前,沒有猶豫打開了窗,外頭的冷風(fēng)一下子就刮了進來,吹得司品月披散的長發(fā)往后蕩去。
窗外的人看見司品月出現(xiàn),也是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司品月看著諸歡,好像是才剛趕到的樣子,下巴上都有青色的胡茬,渾身的風(fēng)塵仆仆。
兩人一時之間竟然都沒有說話。
諸歡到了司品月的院子之后,才想著今天她說不準在外頭和大家過節(jié)也不一定,他要是傻乎乎地來了卻找不到人怎么辦。
抱著一線希望去敲了敲司品月的窗,一開始沒有動靜他都有些絕望了。
司品月覺得有一股酸澀的感覺在心中游蕩,癟了癟嘴,忍住流淚的沖動,踮起腳整個人就往窗外撲。
諸歡看到司品月?lián)涑鰜淼臉幼訃樍艘惶?,忙張開手接住,感受到司品月緊緊抱著自己,諸歡心才一松。
兩個人隔著窗沿緊緊相擁,諸歡抱著司品月,突然覺得這一路的風(fēng)霜都值得了。
諸歡稍稍側(cè)過腦袋,湊在司品月的耳邊問:“看煙花嗎?”
司品月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只是埋在諸歡肩窩處用力地點了點頭。
諸歡摟著司品月的腰,腳尖輕點,尋了諸府里面最高的一棟樓,上了屋頂。
兩人坐在屋頂,諸歡用身后的披風(fēng)緊緊裹住面前的小姑娘,司品月往后靠在諸歡的胸膛,冬日的冷風(fēng)好像都無法侵襲她分毫。
漫天的煙花在倆人面前綻放,遠處還要星星的燈光,應(yīng)當(dāng)是有人放了許多的孔明燈,緩緩地往上飄。
這是一個滿天星光也無法與人間爭暉的日子,這也是一個漫天絢爛不如你的日子。
諸歡從后面抱著司品月,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忍不住笑出聲來。
感受到背靠著的胸膛的震動,司品月回頭:“你笑什么呢?”她的位置回頭只能看到諸歡的下巴,瞧不清他的表情。
還沒等諸歡回答,司品月又像想起來了什么,用頭頂了頂諸歡的下巴:“我的壓歲錢呢?”
諸歡身形一僵,他一路就算著日子往回趕,哪里還記得什么壓歲錢。
攏了攏懷里的小丫頭,低頭湊到司品月耳邊:“有我還不夠嗎?”
雖然看不到諸歡的表情,但也能察覺到他的委屈,不過司品月向來是個“心硬”的:“兩碼事,壓歲錢不能少?!?p> 諸歡無奈,只得保證明天肯定補上。
司品月看不清諸歡的表情,諸歡自然也無從知曉懷中少女的心思,不知道她紅了臉,眼神也一直盯著他的雙手,忍了許久,等到煙花都燃盡了,空中只剩下即將抵達天宮的孔明燈,才小心翼翼地抓住了眼前的這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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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關(guān)城。
望著窗外喧鬧的夜色,諸依依突然開口:“不知道這時候諸歡見到品月了沒有。”
諸玉宸手中的杯盞一晃,他今晚喝了不少酒,現(xiàn)在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了。
他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把原本只開了一條縫隙的窗大開。
“這孩子,做什么呢?”蔣氏感受到冷風(fēng),嗔怒道。
諸繼忠則換了個位置坐著,幫妻子把風(fēng)擋?。骸板穬汗烙嬀坪榷嗔?,難受呢,吹吹風(fēng)也好醒醒酒?!?p> 蔣氏無語地看了一眼丈夫,哪里有人靠吹冷風(fēng)醒酒的,回頭吩咐丫頭把備著的醒酒湯端上來。
此時的諸玉宸對身后的事情一概不知,不過這冷風(fēng)一吹他倒確實清醒了不少。
他想起當(dāng)時諸歡找他辭行,說要趕回恒城陪品月過年,他當(dāng)時沉默了一下算了一下日子道好像是有些來不及了。
諸歡笑意盈盈:“總得試試才知道,不然小姑娘一個人過年,怕是要哭鼻子了?!?p> 諸玉宸想了想,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想象不出來司品月哭鼻子的樣子,她在諸歡面前哭過嗎?諸玉宸按了按太陽穴,覺得自己的酒著實喝得有些多了。
“哥,把窗關(guān)了吧,有些冷了?!?p> “好?!?p>
在冬夏
單機的痛苦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