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吾最近一直站在山巔上,登高眺望。幾個部下看著自家神君頻頻出入地宮,皆是一頭霧水,也不敢多問。
自那日鳳瑤劍震動后,陸吾便覺得,不多時瑤尊就會尋到此處。
神魔大戰(zhàn)已有十萬年,六界都換了好幾輪,若瑤尊真的重生,怕是很多的事都還不知,如果就這樣行于六界,難保當(dāng)年那群人聽到消息不會再次出手。
想當(dāng)初若無瑤尊相救,又將他帶到主人身邊,他早死了。救命之恩,于他,是重生。何況主人對瑤尊……無論如何,他都得把瑤尊照顧好。
這幾日他一直在翹首盼著,可左等右等卻連半個影子也沒瞧見。他又跑到棺槨前看了幾次,那把劍確實是流光溢彩,生機(jī)無限。那為何還不來呢?
又是十日過去了,陸吾踩在山巔向遠(yuǎn)處望去,半月下來,他脖子都快望出來了!
今日按規(guī)定,他得去巡視昆侖群山,不能一直守在這里。昆侖關(guān)系著六界的安寧和穩(wěn)定,身為司掌昆侖的山神,這是他的職責(zé)。
眼看時辰差不多了,陸吾又向遠(yuǎn)處望了一眼,心想今日也未必能來,自己早去早回便是。
龐大的身影一閃,便離開了山巔,他不是不想派人去找,可他不能隨意露面,底下的人又修為不濟(jì),若不小心走漏了風(fēng)聲,怕是會闖禍。且主人的陵寢一直有人惦記,他也不能走漏了消息。
這日又是一個大晴天,天上薄云舒卷,烈陽高掛,密林依舊,毒霧籠罩之下毒草毒蟲遍地爬行。
此時,密林入口處,出現(xiàn)了一位白衣女子,只見她面容憔悴,一頭異于常人的黑白兩色的長發(fā)用條玉帶系在一起。雖然身上有些臟亂,但這女子神態(tài)從容,行動間氣質(zhì)尊榮。白衣上青絲繡著山川紋樣,腰帶淺黃,上面滿是繁復(fù)古文,淡淡的靈氣縈繞不散。
此人便是御瑤,身形狼狽,抬眼看向毒林深處,眸光微動。
那日確定位置后,她便沒有耗費(fèi)神力再去查看鳳瑤劍的所在,將全部精力放在了逃避仙將身上。
那二人自然沒發(fā)現(xiàn)她,但卻派了兵將在四周布陣,嚴(yán)查可疑的仙妖。她一路隱蔽身形,從仙界極北趕到不周山,又穿過重重守界仙將才下到人界,便走的慢了些。途中查看了一個仙兵的神識,將仙界的情況了解了幾分,怎么也沒想到,江玉樓十萬年光景居然混的這么慘,仙界都沒人曉得他了!心道:當(dāng)年好歹也是兩界之主,如今不僅丟了帝位,就連安家也安在了靈力匱乏的人界。
可越走她越不安,此處古樹茂密,一看便是少有人煙,就算厭倦了天上的事想來人間偷個清閑,這也不像是住人的。偶然發(fā)現(xiàn)這里地形聚水藏龍,很像是……轉(zhuǎn)念又覺得荒謬,仙家羽化,若想保其仙身必得在仙氣充沛之地安放才可,而就江玉樓此生的功德,或有不測其仙身也應(yīng)放入歸靈域,怎會……即使奪位的越云是個小肚雞腸之徒,歸靈域容不下江玉樓,他殞命后也不該葬于此啊!
思索半天,她覺得自己想多了,江玉樓或許是在此有要事罷了。看了看四周,御瑤緊鎖著眉向林中而去。
林間毒物傷不了她,但卻免不了弄臟了白衣。這半月里她修為耗損殆盡,實在沒那多余的神力去弄個護(hù)身術(shù)來擋這些東西,左右傷不到她,便任其所為了。
剛走進(jìn)林中不過半個時辰,她便察覺到魔體在與她搶主體的控制之力。之前在仙界,仙力充沛,雖靈力與她本源不同,但純正的很,魔體找不到補(bǔ)給,恢復(fù)一直沒她快??扇缃竦搅巳私?,靈力本就混雜,不易修煉,走入這毒林后,她便有些壓不住對方了。
忽然,御瑤停在了原地,怒不可遏的說道:“小賤人,重來一世,你倒挺有心機(jī)?。”咀鹨粫r大意,竟被你壓制了這許久!今后若再給你翻身的機(jī)會,本尊先自爆元靈與你同歸于盡!”話落,又聽御瑤發(fā)出一身驚呼:“啊!你這蠢貨,怎么把身體糟蹋成了這樣!神魔界那群老東西越來越廢物了,竟讓你還茍活于世!”
說完她左手一揮,直接連衣衫服飾從頭都換了一套,只見御瑤一襲墨袍貼身,衣擺和領(lǐng)口處流光金線繡著祥云江流,腰間亦是用墨金二色腰帶緊束,上面布滿了與之前同樣的古文。
御瑤看了看這身衣袍,又隨手給自己設(shè)了道護(hù)身術(shù),這才滿意地朝前走去。四周原本虎視眈眈的毒物,此時不是早已遠(yuǎn)遁,便是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二人如今雖不能同時掌控本體,卻也有一個好處。神力與魔力的消耗并不相干,也就是說,雖然神體神力耗損頗多,但她魔力卻未受到影響,反而更方便她壓制對方。
御瑤靈海深處,一個純白的小人兒冷冷地看著魔體在外面為所欲為,很想給她一掌。她二人原本就是強(qiáng)弩之末,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去,如今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卻這樣消耗魔力,若之后出現(xiàn)什么意外,連個后手都沒有!真不知道是誰蠢笨如豬!!
其他不說,御瑤一路向著地宮而去,四周一片寂靜,直到她到了一處山壁前。
看著前面像是等候多時的五人,御瑤微微彎了彎嘴角,語氣輕蔑:“如今世道真是不如以前,昆侖山竟也能生出這般靈力匱乏,兩眼如盲的妖獸來了?!?p> 白澤族長雙眉微皺,揮手阻止了身旁四人的動作。聽來人所言,竟是一眼便看出了他們乃昆侖一脈的神獸,且這人自入密林便一路朝著此處而來,可見是知曉些事的。與四人傳音道:“她的修為連我也探不明白,萬不能輕舉妄動?!?p> 白笈沉思了片刻,向前走了兩步,雙手并舉對御瑤微行一禮:“不知尊駕如何稱呼,到此所為何事?我等乃是奉陸吾神君之命,看守此地。神君有旨,不可放一人進(jìn)入。”
御瑤輕哼:“陸吾倒是出息的很,他主人都虎落平陽蝸居于此了,他居然還能司掌昆侖,手段著實了得!
他如今在哪?本尊都走到門口了還不出來跪迎,在新天界呆久了連尊卑都忘了?”話落,一身純厚魔力向五位族長壓去。
五人俱是一震,皆未料到眼前女子是魔族的人,自十萬年前那場大戰(zhàn)后,魔族早就銷聲匿跡了,如今此人尋到這里,莫不是來尋仇的?
五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白笈上前尷尬的笑了笑,打著馬虎:“尊駕原是來找神君的啊,神君此時正在巡查昆侖山結(jié)界,您現(xiàn)在去正好能碰見?!?p> 御瑤看眾人表面一幅恭敬和善,實則謹(jǐn)慎緊繃的模樣,扭頭冷聲道:“本尊對他沒興趣,江玉樓在何處?”
五人神色一僵,頓時眼露殺意的看向御瑤。這人竟是為帝君而來!如此,縱使不敵,他們拼死也要護(hù)帝君周全。
御瑤見五人態(tài)度瞬間轉(zhuǎn)變,雙眼微微瞇了起來:“怎么?本尊的人,本尊還不能過問了?”
白笈他們剛運(yùn)轉(zhuǎn)的法力被這一句話打的四處亂串,險些走火入魔。
“……”
她的人?帝君?
他們沒聽錯吧?!天上地下,誰不知帝君的來歷!竟有人敢如此大放厥詞!
還真有,白笈十?dāng)?shù)萬年的年紀(jì),從來沒有如此失態(tài)過。想當(dāng)初他還在昆侖修煉時,雖然對仙妖界之上的事了解甚少,但他也聽過一個人的名字,那人神魔同體,妄圖用一己之力平息神魔數(shù)萬年的戰(zhàn)爭。雖到死都沒看到神魔兩界和平安寧,但她的死,也確實令兩界戰(zhàn)事停息了。此人六界稱其為——瑤尊。
數(shù)十萬年前,如今的上界由四族統(tǒng)領(lǐng),神魔兩族為尊,占據(jù)了絕大部分的修煉資源與地域。仙妖兩族生活在一起,不像如今,仙界居于九霄云上,妖界在不周山以西。他們的修為與神族魔族沒法相比,大戰(zhàn)最激烈的時候,因得瑤尊照顧,才能繁衍生息,不至滅族。
瑤尊在神魔兩族地位極高,因她與兩族的至尊一樣,乃是天地所孕化。且她一人卻兼顧兩族的本源,境界以至與天同齊,兩族皆不愿得罪。
雖然最后以身止戈,神隕古戰(zhàn)場。但其一直為后世尊重,且不說后來還發(fā)生了那些事。
他們幾人皆是后生,并沒有見過御瑤的畫像,如今慢慢回過神來,竟都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了。
打也打不過,人家說的話真假也難辨,好在御瑤一直未動手。
而他們還沒從凌亂的狀態(tài)中走出來,陸吾先一步回來了。
陸吾在云端便看到了御瑤的身影,雖不知尊者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但那確實是尊者!
倉皇的降下云端,陸吾看著十萬年未見的御瑤,第一次在下屬面前情緒外露。只見他一臉悲痛的看著御瑤,兩只銅鈴大眼流淚不止,嘴唇顫抖不已,仿佛有太多的事想說,可卻哽噎難鳴。
撲通一聲,陸吾跪在御瑤面前:“瑤尊,我沒能照顧好主人,陸吾該死??!”
御瑤一怔,直直的盯著他,重生至今,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前世的人。許久,才聽清了他話中之意,卻依舊有些恍惚,那些積壓在她靈海深處的記憶,此時齊齊向她撲來,一個不慎,她居然就那樣暈了過去。
公子有文書
歸靈域:凡六界有功德的生靈方配享歸靈域,以望有朝一日有機(jī)緣,重回于六界。 從頭至尾,御瑤也沒有懷疑過,是否是她的劍被隨意丟在了這里,因為那人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