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喝一杯啤酒，每次爺爺都會讓我先喝一杯，久而久之我成為了習(xí)慣。
有天小學(xué)放學(xué)突然下了大暴雨，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或爺爺、奶奶來送傘，而我沒有，我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來為我送傘，怕我淋雨。
我淋著雨走在路上，有一個高年級的男孩子想把他的傘給我，我搖了搖頭說：“哥哥，謝謝你，我已經(jīng)淋濕了，不用了，你也需要打傘?！闭f完我繼續(xù)走了。
街道只有一臺電話，還是在小賣部里的那種臺式座機(jī)。母親一周會給我打一到兩次電話。小賣部就在奶奶家斜對面，母親每次給我打電話，小賣部的阿姨就喊道：“吳恙，你媽給你打電話了?！蔽颐看温牭蕉紩苤鴣斫与娫?。母親每次打電話都是只會問“在家好不好?”“奶奶對你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在家乖點(diǎn)，不要調(diào)皮?！倍颐看味紩柲赣H“你什么時候回來?！薄拔液孟肽恪！?p> 我走路常常摔跤，膝蓋在記憶里好似沒有好過。也常常崴腳，營養(yǎng)實(shí)在跟不上。
每次摔跤和崴腳都會被罵，因?yàn)橄ドw摔壞了要花錢買創(chuàng)可貼，崴腳要買紅花油給我推腳。都是要花錢的。
有一次夏天的時候摔破了膝蓋，奶奶：“你把你的膝蓋管管好，別把血?dú)づ轿掖采?，弄臟了你怕是跑不了一頓打?！?我與奶奶和哥哥是睡在一張床上。)
我隨即天天都貼創(chuàng)可貼，一下都不敢撕掉。更換創(chuàng)可貼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爛臭味。是的，沒錯，我的膝蓋爛了，已經(jīng)爛到發(fā)臭了。因?yàn)橐恢蔽嬷?p> 沒過多久，母親回來了。
母親來奶奶家接我，順便吃了中飯，那是我第一次在奶奶家吃到了炒菜，那天我很開心，因?yàn)槲液貌蝗菀撞挥贸蚤L白點(diǎn)點(diǎn)的酸豆角或者魚湯變成的魚凍，要么就是所有剩菜剩飯倒一起煮的粥。我吃的東西就是這么簡單。
母親看我穿的邋里邋遢，帶我去買了兩套女孩子的衣服，為什么說女孩子的衣服呢?我的同桌看見我穿的褲子上有洞，和班上所有的同學(xué)說：“你們看，吳恙不要臉，她穿男孩子的褲子，那上面帶洞耶哈哈哈?！蔽胰绻羞x擇，我也很想穿女孩子的衣服。母親這回滿足了我。給我買衣服的時候，母親說：“你的鞋子怎么這么大，我給奶奶錢讓奶奶給你買衣服買鞋子，奶奶沒有給你買嗎?”我說：“沒有，奶奶說我長一長鞋子就穿的正好了。”
我說：“媽媽，你今天回來了以后不走了好不好?上回老師在上課的時候說我邋遢說我頭發(fā)亂。我的頭發(fā)好長，我扎不到頭發(fā)，奶奶每天早上四點(diǎn)就起來去菜地，去菜地的時候就把我和哥哥叫醒了，我要把奶奶房間痰盂里的尿倒在小巷子里的廁所里，我不倒奶奶還會罵我，我犟嘴的話奶奶就會打我。可是哥哥每次都不需要倒痰盂。我有好幾回忘了倒痰盂還是爺爺幫我倒的。爺爺對我可好了。”
母親道：“奶奶都是怎么對你的，能和媽媽說說嗎?你的頭發(fā)都長到腰啦。媽媽以前想給你剪頭發(fā)的，可是你爸爸說‘我家崽崽還是長頭發(fā)好看’媽媽就沒有剪過你的頭發(fā)了。老師怎么說恙兒的呢?”
我說：“老師說恙兒頭發(fā)亂七八糟，穿的衣服也邋里邋遢。有個女同學(xué)路過奶奶家的時候，問奶奶‘你是吳恙的奶奶嗎?’奶奶說‘對啊，怎么了?’同學(xué)說‘今天老師在課堂上批評吳恙了，說吳恙頭發(fā)亂七八糟，穿的衣服也很邋遢，吳恙因?yàn)轭^發(fā)亂穿的衣服邋遢一直再被班上同學(xué)欺負(fù)?！棠虒ν瑢W(xué)說‘關(guān)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瑢W(xué)和奶奶說完，奶奶就打了我。”
母親皺著眉說：“奶奶不給你梳頭發(fā)嗎?”
我說：“一般是三四天梳一次頭發(fā)，奶奶覺得不亂的話，一個禮拜和我梳一次頭發(fā)，洗頭發(fā)的話，兩個禮拜或者三個禮拜。”
母親說：“也沒有衣服穿嗎?”
我說：“有啊，都穿哥哥的衣服?！?p> 母親問：“奶奶每天給你幾塊錢，吃飯吃得飽不?”
我說：“每天給我三塊錢，早餐和水錢?？墒切ｉT口的早餐大碗粉要兩塊，上飯第二節(jié)課的時候就餓了，小碗粉一塊五，吃不飽，我要吃兩碗才可以吃飽?？墒浅粤藘赏敕?，我就沒有錢買水喝了。有時候爺爺會給我五毛錢，五毛錢可以買五個冰袋，我就放在抽屜?？实臅r候喝，嘿嘿，爺爺對我好吧。每天吃飯的時候奶奶都是給我吃白點(diǎn)點(diǎn)的酸豆角和魚凍還有剩菜剩飯煮的粥?！?p> 母親擦了擦眼睛說：“我給你買幾套衣服，恙兒不怕。”
母親說完帶我買了幾套衣服和兩雙鞋子。
那是我在記憶里第一次穿新衣服新鞋子，頭發(fā)還是整整齊齊，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我好像一個公雞，雄赳赳，氣昂昂的，不再是邋遢的小女孩了。
母親和我一起過了幾天，卻一天都沒有來學(xué)校接我，我求母親：“媽媽，你能去學(xué)校接我嗎?別的同學(xué)都有媽媽接，就我沒有?！?p> 母親笑著摸我的頭說：“好?！?p> 中午下課的時候，我第一個沖到學(xué)校門口，沒有看到母親，我一直等，等到最后一個同學(xué)走了，學(xué)校沒有人了，一直站在學(xué)校門口，等了很久，等到了奶奶。
奶奶看到我蹲在學(xué)校門口，走過來說：“你媽走了，你媽不要你了?！?p> 我看著奶奶說：“我媽媽說她今天中午會來接我的，她說會來就一定會來。”
奶奶笑了，說：“跟我回家，你媽不會來了?！?p> 我說：“我不回去，我要等媽媽?！?p> 奶奶說：“那你就在這里等著吧。”
我一直等到要下午上課，都沒有等到母親。
我沒有哭，帶著失望的心，去班上上課。
下午放學(xué)后，我回到了奶奶家。
奶奶陰陽怪氣的說：“喲，回來了啊。是不是以為你媽回來了就有人撐腰啊?”
我不懂奶奶說的是什么意思，我看著奶奶。
奶奶看著我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我看到了我的新衣服新鞋子。奶奶把我的衣服鞋子全都丟到了馬路上，我哇哇大哭，街道的鄰居都出來看戲，沒有一個人來勸。爺爺準(zhǔn)備把我?guī)Щ厝ィ棠汤鵂敔敳蛔尃敔斂拷?，帶我回去。奶奶說：“現(xiàn)在除了我，沒人要你，你媽都跑了。你不是說你媽會來接你嗎?你媽呢?她早買票跑了，你是誰啊，你爸死了，你媽壓根就不想要你。”
奶奶家隔壁的隔壁的鄰居聽不下去奶奶對我說的話，說道：“吳恙奶奶，你不能因?yàn)樾№?xiàng)跟你吵架你就把氣發(fā)到了吳恙的身上，吳恙是無辜的，小項(xiàng)跟你吵架也是因?yàn)槟銓琼Σ缓?，你要是對吳恙好，小?xiàng)能跟你吵架嗎?吳恙爺爺，你趕緊把吳恙帶進(jìn)去吧，真是看不得這樣，吳恙真的好可憐?！?p> 奶奶拉著爺爺，對著鄰居說道：“小趙，你覺得我對吳恙不好是吧!”
小賣部的阿姨這時候說話了：“吳恙奶奶，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吳恙有一次發(fā)燒了，她燒到兩個眼睛通紅，我跟你說的時候已經(jīng)燒到40度了，吳恙從來沒有跟我們面前說過你一句不好的話，她每次摔倒，膝蓋上都是破了口子的，在我這里買創(chuàng)可貼，每次都是自己換自己貼，有回我都聞到她膝蓋發(fā)臭了，爛了，我把我家酒精給吳恙消毒，告訴她不要在貼創(chuàng)可貼了，酒精那么咬人那么疼，吳恙沒叫一句就算了眼淚也沒掉一滴，保守走了才沒幾年吳恙才多大?你對小孩子不好，你還不允許別人說了嗎?”
奶奶氣急敗壞的說道：“你們都覺得吳恙好是吧!那你們知道吳恙從來不在家掃地嗎!在家碗都不要她洗。”
這時候一位鄰居爺爺說：“我每天早上起來倒痰盂的時候都能碰到吳恙，而且吳恙很多時候和街道上的小孩子玩的時候，你都叫她去巷子里廁所挑大糞，吳恙是劈不動柴，不然吳恙都要把你們家的柴劈了吧，她每天回來都收衣服，竹竿什么的都是吳恙一個人拿，有時候吳恙爺爺會幫吳恙一下，其他人誰幫過吳恙，吳恙都不敢別人幫她，誰幫吳恙，吳恙回家就會被打被罵，街道上誰不知道?吳恙是不在家洗碗，但是她做的這些早就已經(jīng)超過了同齡人?！?p> 其中還有一個阿姨對奶奶說：“大媽，如果你真的不要吳恙的話，我給小項(xiàng)養(yǎng)吳恙一樣的，小項(xiàng)一個月給你一千塊錢，我們這些人工作一個月才五六百，你不想養(yǎng)吳恙，我養(yǎng)了!還保證照顧的比你好。”
奶奶對著鄰居們說：“想得美?！?p> 然后把抓著爺爺?shù)氖炙砷_了，爺爺把我?guī)Щ亓思摇?p> 這次吵架過后，我能吃新鮮炒的菜了，如果有肉菜只能吃兩三塊肉，多數(shù)只能吃蔬菜如果有長白點(diǎn)點(diǎn)的酸豆角還是我吃，但是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